九月二十四,晋南参与策划刺杀天启的几个家族七百口人,辽东日夜不停押运来的五千四百余口有名有姓的人物抵京。
同日,天启驾崩的消息宣布。
乾清宫偏殿,朱弘昭素衣展臂,由李秀娘为他披甲,最后,拿起一根粗白布条往额头一系,用力系紧,挂上白披风,苍缨六瓣盔。
甲,还是东路时赶制的那一套,为朱以溯守灵时穿戴的,现在他又穿起了这套甲。
“去皇嫂那里安慰她,我要去太庙,拿逆贼的头颅,让祖宗安心。”
“嗯,小心些。”
“无碍,没人能跳起来。谁跳,一脚踩死就是。”
朱弘昭出殿,乾清宫殿前无数的文武官员身穿祭服,头戴梁冠跪在冰冷的地上,叶向高领衔齐呼:“
国不可一日无主,请监国皇太弟殿下登基,以安万民之心,臣等之心。”
“稍后再议,百官随孤去太庙祭祖!”
百官劝进,哪会这么容易妥协,可朱弘昭翻身上马,在宿卫禁军层层护卫下,只留给他们一个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京师,哭声一片,锦衣禁军把守正阳门大街,辽东战俘与晋南逆党赤着脚,单衣在冰冷的地上行进。
朝廷这一战打的实在是神速,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加派的辽饷,也因为这一仗的完胜而取消。
辽东大胜,京师百姓才知道原来天启皇帝是那么的高瞻远瞩,继位才三年,就让被动挨打的辽东一转颓势,进而一举打死建奴,这种文治武功,这份年纪所表现出来的才华,英年早逝实在是悲哀。
是天启的悲哀,也是百姓的悲哀。
百姓总是将朝廷的表现与皇帝的能耐挂钩,他们想要一个英明的皇帝,就是这么的简单。
他们为天启哭,也辽东大胜又是喜事,这份喜事
更催发了他们的悲。
“狗日的杂碎,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也好!”
一名辽东被革的废将穿着棉甲,端着一盆热水泼到了街道上,顿时烫的几名建奴张牙舞爪呜呜叫着,他们的舌头已经被挖掉了。
随即更多的街道两旁人家、店铺往街道上泼水,建奴走的慢了,押送的白杆兵就会一枪抽过去,呵斥着。
传教士汤若望站在酒楼二楼,他一袭黑衫,头戴四方巾,棕色大胡子,摇摇头做着十字架礼:“上帝啊,仁善的明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他是应孙元化所邀前来观看的,献俘京师是军将最大的荣耀,是最能彰显武功,振奋人心的活动。
“非是我大明残忍,自建奴叛乱以来,辽地二百三十万户,如今不足百万户,多少人惨死在他们手中,数不尽数。”
孙元化听徐光启的意思,这次入京穿着一套鱼鳞战甲,学者的气质,武将的豪迈,共聚一体。
一旁摆着画架,双手蘸着油墨的洪济笑道:“圣人有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做的很好,对恶毒的人,就该用恶毒的办法,这样才能洗去他们所犯的罪恶。”
真算起来,洪济这个花钱买了神父契约身份的画家,在教内的地位比汤若望还要高一些。哪怕汤若望升上去,洪济的契约是从罗马买来的,也不会比汤若望低多少。
两个人,洪济是朱弘昭的私人幕僚画家,更能为传教事业起贡献,估计罗马方便要升赏,也会升赏洪济。
听洪济口呼孔子为圣人,汤若望的眼皮子挑了挑,他感觉洪济已经堕落了,行为主张更像是儒教,而不是基督教。
在这里,只有洪济给汤若望玩火刑的可能,没人能对洪济玩火刑十字架。
当着孙元化的面,有些话洪济懒得说,说了就是拆台。在西方,比这残忍的事情多了去,起码明人流
行的艳情,西方流行的可是十字军东征的骑士,通篇不是杀人就是对主的赞美,对洪济这种艺术家来说实在是粗暴、粗浅。
汤若望是神圣罗马帝国的人,内部各选帝侯、哈布斯堡家族相互争夺,可以说是连连大战。从兵火中走出来,什么事情没见过?就不要说人家明人处置战俘的手段。
反正从芬兰地区南下罗马的洪济,该见得,不该见得都见了,能来到明朝这个有秩序的帝国,是他自认为最幸运的事情。
索性换了个话题,汤若望询问:“听说朝廷用兵辽东,参战四十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