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芳干的事情,朝中自然知道,也只是知道,并没有通过邸报通报天下。否则这种骇人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边境城池遇到战事,百姓还敢入城助战?甚至,百姓为了活命,会主动开城!
杨涟抱着牙牌:“国法就是国法,哪能容得下情理?齐王殿下擅杀总兵,一举围杀三万将士,如此惊世骇俗。不做惩处,难令天下文武军民信服。”
“犯法自然就要受惩!本王没说自己无罪,也没说杨大人污蔑本王。本王只是想把心里话说清楚,让满朝文武了解西南情况,也好让你们知道本王的态度!等本王一并说完,杨大人再说不迟,我朱弘昭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杨涟拱拱手,入班。他也认为张彦芳该杀,但要符合程序去杀。否则人人都这样,还要朝廷法度做什么?
“第一点,辽镇用兵,奢崇明赶赴重庆补充兵杖,当地官员阅军时竟以奢部净是老弱为由,多加苛责。而汉兵调戏彝女,与彝人丁壮发生冲突。奢崇明心中不安,听闻重庆官员要拿他开刀。他一腔热血带着族中精壮为国效力而来,受责难不说,部众还受欺凌,最后还可能遭到官员
治罪,他哪能不怒!”
“重庆官员口中的老弱之兵,竟然横扫川东!你们不觉得可笑?那些官员杀的好,该杀!因一己私欲,而荒废国朝大事,该杀!”
“奢崇明既反,围攻成都时。水西安氏与奢氏世代通婚不自安,而那位乌撒土司安效良,竟然暗中造谣说是成都已破,鼓动安邦彦,水西安氏也怕朝廷追究,造反。毕竟播州杨氏故事历历在目,西南土司哪能不惧?于是纷纷响应,于是旬月间贵州失陷十之八九。”
“贵阳被围十月,张彦芳身为总兵,不思在有粮之时,操练城中十万丁壮破贼,却畏敌如虎坐看困守。粮草尽,先食死者,后张彦芳、黄运清步卒公开于市肆擒杀活人,肉一斤一两银!贵州前巡抚李枟担心牵连自己一家,给家人发放短刃,以便事急时自尽免受苦难。”
“张部吃着贵州百姓的税赋,却临战不战,反倒抡起刀子杀他们的衣食父母,这种行径,与禽兽何异!”
“本王就是要杀张彦芳,及其所部兽行累累的士卒!要拿他们的头颅祭奠贵阳死难的百姓,要拿他们的结局警告天下军将!作为一个将军,可以战死,可以逃,但绝不能投降,更不能握着刀子杀自己的同胞!”
“我堂堂大明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
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立国至今,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有张彦芳如此将领,孤甚以为耻!”
挥舞着手臂,紧握着拳头,朱弘昭愤声道:“孤在贵阳城中升帐聚将,城中冤死百姓一个个都在对孤哭诉!文官逼反彝人,武官无能克敌,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孤在贵阳数日,日日难眠!立誓杀尽张彦芳与其麾下兽兵!”
“夺功?可笑!张彦芳自知必死,与安效良苟合偷袭大方,欲立奇功以自保!若不是本王与安邦彦商议招抚一事,大军聚于陆广,他张彦芳敢打过乌江!”
“至于那安效良,以造乱谋逆而立世,又是什么良善之辈!”
眨眨眼睛,朱弘昭叹一口气,转身对天启抱拳拱手:“皇兄,朝廷讲究功过分明。臣弟杀张彦芳,本就是大罪。臣弟甘愿受罚,但有一事必须布告天下各镇军将。我大明兵将吃的是百姓之赋税,百姓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而当兵的哪个又不是百姓出身?将心比心,既然吃这口饭,就该有马革裹尸的决心!臣弟只望军机处设立,能让当兵的健儿,拿上足饷,这是他们的卖命钱!”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天启揉揉眼角,对朱弘昭点点头,看向杨涟悲声道:
“朕亦有杀张彦芳之心,齐王杀的好,杀的痛快!但国法不可违,依朕之见,夺齐王西南战功以作惩处。杨爱卿,意下如何?”
擅杀一品总兵官,这事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