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船靠岸,安邦彦缓缓解下腰间佩刀,双手举到头顶,俯首趋步走向朱弘昭,双膝跪地悲声道:“逆臣水西安氏愧对皇恩,今齐王千岁亲至滇西僻壤恶水之地,罪大也。承蒙齐王千岁宽宏,逆臣水西宣慰司同知安邦彦,乞降请死,乞求大朝廷齐王千岁善待水西诸部。”
朱弘昭抖抖袍袖,双手接起刀抽出,又合上,挂到自己左腰,解下自己的雁翎刀放到安邦彦手上,昂声:“西南之事其中曲折,本王已然洞悉。请死一事不必再提,尔识大势,知朝廷威严,本王心喜,赐佩刀。”
“罪臣安邦彦谢齐王千岁不杀之恩!”
双臂伸直举着雁翎刀,安邦彦顿首。
朱弘昭俯身揽住安邦彦双臂抬起,安彦邦顺势起身,两人相视微笑点头,朱弘昭将手里军文递给安邦彦道,敛去笑意:“本王已备好酒宴,不过尚有一事要告知安首领,此事本王与水西安氏同进同退。”
安邦彦接过军文,翻阅起来,扭头看向朱弘昭,颤音道:“齐王千岁,怎会如此?”
“张彦芳困守贵阳,拥军民四十余万,丁壮十万之众。却不想着出城破敌,却在城中粮尽后杀民做粮,一斤肉
卖银一两!他自知在本王手下断无生路,故才违反军令与安效良勾结,欲偷袭大方立不世之功保命!”
安邦彦神色有些难堪,贵阳惨剧,有很大的功劳要记在他安邦彦脑门上。
朱弘昭伸手拉住安邦彦粗糙的大手,神色诚恳:“在公,本王要杀张彦芳典明军纪,他背叛了本王的策略,千般万般该杀!乌撒土司安效良也背叛了水西安氏,亦该杀。在私,本王纳降水西安氏也要给朝廷一些交代,而乌撒土司安效良以虎狼之姿现世,杀此人,本王能保奢安两族平稳。”
朱弘昭这是掏心窝子的话,安邦彦微微颔首,叹息道:“安效良确实该杀,原本奢崇明反叛,领内流言四起,诸部不稳,就连罪臣也是担忧朝廷株连。而二年二月,领内有传言说是奢崇明以两万人破成都,截获金银粮食数之不尽。安效良就鼓动罪臣,家嫂又是奢家人,家姐也从永宁来血书请求,水西安氏一时糊涂,这才行了大逆之事。”
贵州接壤乌撒,而乌撒土司却归叙州管辖,距离川南叙州千里,难以节制。
上一代土官乌撒知府安云龙病死,无子,其弟与沾益土司安绍庆之子安效良争知府印,算起来安效良是安云龙
的族侄,交兵三十年,后来竟然被势力小的安效良所据,安效良的父亲安绍庆又据沾益州,都是川、云、贵咽喉要地。
当时贵州巡抚杨鹤请割乌撒隶于贵州,接壤方便节制,可消弭后患,朝议不决。
没多久,安效良为乱,捞了些好处又潜伏下去,如杨鹤的预料那样。
贵州土官数百,水西安氏最大,朱元璋又因为奢香夫人的功劳,特申明水西安氏位高于西南诸宣慰司。宣慰司下面是宣抚司和土官知府,再下面就是某某司以及土官知州。
这些知州、知府挂着文官的名头,实际上还是由土司家族世袭,终身担任,同样掌握着军政财法大权。只是土官改称知府什么的,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一些。
而当时贵州土司领内的土地、户口、贡赋,都无籍册以供稽查。贵州巡抚杨鹤于是让水西宣慰安位尽著贵州之籍,将首领、头目、把主之姓名、承袭源委,悉列于名册交付有司留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