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亭外剥兔皮的陈策应了一声,手脚麻利洗了手上血迹,孙河苦着脸拿过小刀,继续剥皮。
“夫君认识那书生?”李幼娘为朱弘昭探探茶碗,端起递给身后婢女春花,春花撇去水,添了些热水端来。
“那是山阴王家人,王公家屏侄孙,叫做王敦盛。半年前北上新平堡时,在驿站有一面之缘。”
李幼娘点头,忽然说:“相公,这王公子是有备而来。刚才幼娘见他采花之际,目光总是张望过来。”
“幼娘说的有点道理,这里荒郊野岭,这王公子书香传家,怎会为了些桃花来这地方?”秀娘揉了揉手腕道:“你们先聊着,姐姐去看看食材准备状况。”
她只是陪嫁,现在连妾的身份都没有,在正式场合根本没有说话的地位。与其留着让人笑话,不如自己先离开,免得尴尬。
王敦盛步入木亭,早有另一名婢女秋月端茶迎奉,揭开茶碗嗅了嗅茶香,王敦盛笑说:“雨前毛尖,还是今年新茶,朱公子好口福。”
“南边商旅送了三斤,王兄许久未见,弟甚是挂念王兄文采。这位是小弟内人李氏,前日完婚。”
李幼娘起身微微行礼,王敦盛目光避开,抱拳还礼道:“真是不巧,开春时方从顺天府求学归来,在家休养数日就来新平堡拜访友人,错过了贤弟新婚。该罚!”
说着王敦盛从脚下书箱里取出一坛酒,酒中满是桃瓣。李幼娘带来的春花秋月两名婢女很有眼色,端来酒壶玉杯。
王敦盛显然心事重重,神情抑郁,拿出自己的箱子里的木碗,倒了满满一碗混着桃瓣饮了下去,长出一口气道:“听闻贤弟遣人在此造木亭,估算桃花盛开之际贤弟会来此赏花。愚兄自作聪明,特来此相侯。”
半年时间王敦盛变化很大,脾气比以前直了不少,像以前说话,肯定会遮遮掩掩,不会这么直言开口。
朱弘昭端起茶碗小饮一口,笑说:“王兄这又是何故,有事来参将府就能寻着小弟。就算小弟薄情,也会见王兄一面不是?”
“三日抄书十三部的朱二哥怎么可能是薄情刻薄之人?”王敦盛又满饮一碗,这话说的李幼娘脸色一红,垂了下去。
连喝三碗酒,王敦盛吐着酒气道:“入秋愚兄入京有幸求学于国子监,朝中党争不断,监生摇摆于诸党之间,学正、掌教不思拨正学风,反倒为诸党摇旗呐喊,实在有失体统。”
“贤弟不知,年初时监生因党争而不顾同学情谊,三日群起围殴五次。着实不顾圣人教化,与泼皮无赖无二。我一好友是齐党子弟,因言辞激烈指责东林党空谈不务实政,如今蒙冤革去功名,愚兄甚至心寒,这才从国子监退学返乡。”
朱弘昭微微颔首,东林党在东南各省有广泛的舆论支持。在北京,自然也要争取舆论控制权,年青的国子监监生,代表的是大明官员体系的未来,自然是要争取的。
朝中党争是争夺眼前得失,那么国子监内的党争,则是争夺未来。
王敦盛逐渐入醉,言辞更为激进,最后颓然一叹:“愚兄当日就仰慕令尊戍边高志,如今对朝堂仕途绝望。又不愿躬耕于田亩乡舍之间,还望贤弟给愚兄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