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东海王迎皇帝司马衷回洛阳,正式成为新一代的辅政王。再见到司马衷,羊献容几乎有些认不出他来,以前那个虽然胖乎乎却精神头十分好的男人如今苍老了许多,两鬓已是斑白,两眼无神,表情呆滞,唯唯诺诺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看得出来,这一年他被困在长安的日子并不好过。河间王因为每日面临着被明杀或者暗害的危险,变得越发神神叨叨,再加上东有司马越起兵,南有李特等起义军越发壮大,又有山西刘渊叛军越战越勇,他的日子越发难过。疑心加上焦虑扰乱了河间王司马颙的心智,他每日疯疯癫癫不说,脾气也是一日差似一日,身边之人不敢惹他,都躲得远远的,无处发泄压力的他便将矛头对准了司马衷,哪里还记得他是皇帝,对他是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司马衷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挨了打连个给他上药的都没有,堂堂的一朝皇帝每日委屈巴巴地龟缩在自己的屋中,只要听到外面传来司马颙的声音就吓得瑟瑟发抖,哭着喊着求他放过自己。
这一切终于在东海王攻破长安后结束了,当着司马衷的面,司马越一刀结果了司马颙的性命,并笑眯眯地对着已经吓破了胆的皇帝说道:“陛下放心,臣这就接您回家,您的皇后已经在宫中等您了。”
司马衷忙不迭地点头,可内心对司马越也是惧怕的,毕竟当年司马颙对他也是这般的和颜悦色,可最后却变了,他怕司马越也同他一样,给几天好脸色,不耐烦就又对他又打又骂起来。所以,他近乎卑微地讨好着司马越,在他的面前点头哈腰,若不是身上玄色绣龙的袍服,谁都不会当他是当朝的皇帝,而是司马越身边一个不足为道的奴才而已。
于是,羊献容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位夫君,他君临天下,却活得连个奴才都不如。羊献容对这位夫君没有爱,却有同情,平心而论,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司马衷对她是不错的,之后对她也是维护的,只不过他力量太小,没办法保护她而已。
羊献容走上前,摸了摸司马衷的脸,拉起他的手,轻声问道:“陛下还记得臣妾吗?”
司马衷抬起混浊的眼睛扫了羊献容一眼,那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他突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十分激动却又口齿不清地说道:“皇,皇后,你,回来,回来了?他,他们说,说你不,不要朕了。”
“此话怎讲?”羊献容抱住这个小心翼翼的男人,说道:“您是我的夫君,我怎会不要您?您放心好了。”
司马衷这才放心下来,许是见到了亲人,他这么久的委屈终于敢释放出来,于是回抱住羊献容,将头埋在她的胸前,放声痛哭起来,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说道:“他们,他们打我。”
“不会了,”羊献容强忍住心酸,拍着司马衷的后背哄道:“以后都不会了,臣妾会保护您,不会再让您受委屈了。”
司马衷累极了,在这难得的安心中,窝在羊献容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