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回廊,绕过正殿,路过大雨前热闹非凡的斗剑场。高台之后,是括苍派平日里议事的厅堂。
与斗剑场前的三座大殿相比,这间议事堂小了许多。但堂内摆放的桌椅、字画、松石,皆是不俗之物,足可以看得出括苍派的家底殷实。
厅堂里,陈伯洋面向正座上高挂的山水字画,负手而立。两旁分坐的是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这时,司徒清尘已经穿上了衣服,廖七嫂也换了件素花点缀的青衣。他们的表情严肃中含有怒意。我和柳无风走进堂中,却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气氛尤为诡异。
陈伯洋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两位请坐。”他竟然伸手将我们让到正座,自己转身走到左侧离正座最近的座位,正襟坐下。
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不由得腿脚一软,身子忽然下沉,幸好柳无风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
“走路慢些!看脚下。”他说道。
我低头向下看,说:“脚下......没什么啊!”话音刚落,柳无风竟在暗中掐了我胳膊一把。
“为何要掐我?!”我不解。
柳无风的脸已经阴沉得不能再阴沉了,但他却十分客气地对我说了一个字,请。
屁股刚落在堂中央偏右的座位上,心绪尚未来得及平缓,我便听到一声冷哼。
管天下站了起来,说:“陈掌门,你说得便是这个人?!”
陈伯洋笑道:“不错,不错,正是此人。”
管天下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陈掌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简直是笑话!”圆头小眼的伍黑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整个江湖,大小门派数十,凭什么听命于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说到“毛头小子”,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易小心一眼。易小心与他对视,微微一笑,当即扭过头去。
陈伯洋说:“此人深得白盟主信任,白盟主曾向我极力推崇他,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伍黑龙晃着圆圆的脑袋,大叫:“你说推崇就推崇,我们又没有听到!”
陈伯洋说:“巢湖武林大会,他与白盟主同行可是大家都见过的。去年中元夜密谈,白盟主也正是选在这位兄弟的卧房之中相见,足可见白盟主对他的信任。”
陈大刀也站了起来,说:“那又如何?难道白盟主信任谁,谁就要做武林盟主吗?我不服!”
“我也不服!”龙虎帮的周望安也叫了一声。
伍黑龙在堂中转着圈,劝说着在座上还未表态的人。他对着司徒清尘说:“司徒掌门,你拿个态度!”
司徒清尘笑了笑,撸起袖子,露出他拿肥腻的胳膊,说:“如今我只是文人,这江湖上的事,还是你们做主吧!”
伍黑龙又走到廖七嫂面前,一摊手,说:“七嫂,你也说句话啊!”
廖七嫂有些黝黑的脸上登时通红,她从身后抽出一件素黑的衣裳,吼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七哥若是知道了你今日如此对我,可会让我帮你说话?!”
伍黑龙一脸尴尬,说:“那都是方才你我之间的事,我已经向你赔过不是了。这,这现在是关系到整个江湖武林的事,你,你总得有个态度吧。”
廖七嫂拉着长音,以一种不在乎的腔调说:“老娘一介女流,不便插手江湖之事,还是回家奶孩子好了!”
伍黑龙见廖七嫂这般态度,叹了口气,转向青云派的易小心,说:“白盟主是你师父,你最有发言权,你说两句!”
易小心慌忙起身,向伍黑龙恭恭敬敬地行礼,说:“小心年纪尚轻,江湖上的许多事自然要听各位前辈的。何况,家师已经仙逝,他未向我提及之事,小心不敢妄言。”
“你!”
伍黑龙指着易小心的手不住地抖着,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不过......”易小心说道,“无论家师生前说过什么,我想他老人家总是心系武林,心系各大门派。并不会因个人喜好,作出什么有损武林团结,江湖命运的选择。”
“这话说得好!”管天下大步向前,说,“武林盟主,有能者居之。凡事应以江湖生计为重,绝不能因白盟主的个人喜好,武林盟主之位托予无能之人。”
柳无风的手已经扶在了刀柄之上。我紧紧攥着的双手已经被不断渗出的汗水湿成一片。此时,我只想走,赶快离开这座厅堂,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与我有关。
但是,我却已经走不了。
因为,厅堂里所有的人,正在展开着一场以我为焦点的争论。
陈伯洋轻咳了一声,说:“说得好!凡事都要以江湖的生计为重!”
所有的人脸上挂着疑惑,齐齐地看向了陈伯洋。他尖锐的目光也扫过了所有人疑惑的脸。他说:“如今,朝廷这样的局势,各大门派稍有行差踏错,必将面临朝廷的严惩。你们这些人,有谁可以代表各大门派出面,向朝廷,向皇上,保各门派平安无虞?!”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是陈伯洋问出来一句让他们难以回
答的问题。
陈伯洋说:“简单的说,你们谁认得当今圣上?!”
伍黑龙怒道:“那他便认得吗?!”
陈伯洋起身站到的我跟前,说:“这位兄弟曾救过皇上的性命!”
我猛地回头看他,胸口仿佛遭受重击,只在砰砰直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伯洋一愣,脸上略过一丝惊讶。但随即,他的惊讶转为激动,说:“听到没有,他真的救过皇上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