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曾想,等到第二日,那位姓董的陕西商人来了之后,竟然主动提起了自己送的画,直言那画是他去年得到的一件宝物,请钱掌柜务必于无人处观赏。
这番神神秘秘之言,让钱掌柜摸不着头脑。
但客人当面,又是主家可能的合作对象,钱掌柜自然不会直接驳了人家的面子,便笑着答应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两人逐渐也熟络了。
钱掌柜这才知道,董老板家里原本是做古董生意的。
只是做这行不但需要眼力,还需要人脉。
都说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古董商人正是在其中赚差价。
奈何他们家时运不济,连续两代家主都英年早逝,家族里那些口耳相传的东西,就此散失了大半。
可怜董老板自幼守着偌大家业,虽然练出了经商的能力,却对家族本来的生意一知半解。
他思来想去,只好转型。
而三公主府琉璃代理商的招标会,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过他对竞标成功的执念并不大。
对他来说,只要进了京,和公主府搭上线,做不了琉璃生意,还可以做其它的嘛。
招标会过后,他滞留在京城也没闲着,日常做市场调研,终于看上来一样好东西。
——京城贵妇间流行的化妆品。
京城的有钱人多吗?
多,非常多。
但这也不意味着,天下所有的有钱人都在京城。
他们陕西也是有很多乡绅富贾的。
若是能拿到化妆品的陕西代理权,虽然比不上琉璃这等暴利,也必然能大赚一笔。
钱掌柜的心思运转如风轮,一瞬间就略过了千百个念头。
——主家的化妆品虽然在京城卖得极好,但因着工艺繁复,原材料缺乏,始终不能形成规模,也就自然不能像玻璃和书籍一样,全国各地铺货了。
又因着主家的主要精力一直放在话剧电影上,连那么赚钱的玻璃和豆油,都只是顺带玩玩的意思,更加不会特意去扩展化妆品的规模了。
以往是没人问起,这么好一块饼搁置也就搁置了。
如今既然有现成的金主送上门来,有意专门做这一项,不正是蛇头上的苍蝇——自来的吃食?
他何不透点口风,试试对方有没有和主家合作的机会?
“董老板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钱掌柜点了点头,示意婢女换茶。
等新茶换上来之后,钱掌柜才露出些为难之色,“我的主家是谁,想必董老板也是知道的。”
“那是自然。”董老板非常坦诚,“小人是诚心想跟着贵主人赚钱的,自然要提前打听清楚。
说一句不好听的实话,若钱掌柜您不是傅五爷和三公主门下,小人也不会求到您的头上。”
眼见家族就要败落,董老板并不想做子孙后代的千古罪人,自然得积极谋求出路。
虽然他还没有到那四面楚歌的境地,却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魄力。
钱掌柜人老成精,已然看出他几分诚心,因而便把话说得更直了些。
“实不相瞒,我们主家赚钱的生意太多了,化妆品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项,不过是五爷博公主欢心的玩意儿,根本不算什么。”
顺着他的话,董老板把三公主夫妇弄出名头的好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心念念的金疙瘩,说不得还真不被人家看在眼中。
他再次拱手施礼,“小人是诚心要做这门生意的,还望钱掌柜看在这片诚心的份上,指点迷津。”
钱掌柜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句实话。主家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崛起得也太快。
一时半会积攒不了那么多人才,许多事情自然就得分个轻重缓急。或者先来后到,或者后来居上,自然都得看主家的心思。”
而化妆品,很显然就是那轻重缓急里的“缓”,后来居上里的“下”。
“做化妆品和做胭脂水粉一样,不但工艺复杂,原材料也得新鲜细腻。如今五爷的心思都放在电影上,公主的心思又被玻璃和书籍出版占据了大半,哪里有空管它呢?”
说到这里,钱掌柜就端起茶盏,一心研究里面漂浮的茶叶了。
如果听他说了这么多,董老板还是听不出言外之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谈下去,那这件事就此作罢,全当是他白费心思了。
索性董老板并没让他失望,低着头思索了片刻,脸上就多了几分明悟之色。
他试探着问:“钱掌柜,若是有人愿意替公主和驸马爷周全这一项产业,不知可能入得主家的法眼?”
钱掌柜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三分,“那得看这个人是谁了,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配替主家效力。”:,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