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的弟弟差不多,既然是她的弟弟,就只有她能欺负,别人敢欺负他,她可不干!事实上对李定国她也是一样的,李定国刚到南阳的时候她也没少投入到维护李定国的战斗中去,浑然不知道这个没有比她大几岁的小哥哥是个武艺超群、杀人如麻的少年将领。这丫头的保护欲真不是一般的强!
杨梦龙盘腿坐在地上,指了指自己对面,朱慈烺也盘腿坐下。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在过去两三年里,每次向杨梦龙讨教一些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的时候,杨梦龙都是席地而坐,一五一十的为他分析解答,甚至跟他争得面红耳赤的。他看着杨梦龙,发现杨梦龙气色仍然很差,瘦得厉害,联想到这几个月来杨梦龙一直伤病缠身,硬撑着为大明江山东奔西走,一直没有消停过,他不禁鼻子发酸,哽声问:“老师,你…你的身体好点了没有?”
杨梦龙说:“也就这样子了,好不了啦…你呢?没吃过这样的苦,没受过这样的打击,这段时间怕是不好过吧?”
朱慈烺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杨梦龙说:“京城被攻破了…不,不是被攻破的,压根就没有抵抗过,朝中文武出城十里相迎,现在清军正兵分两路南下,一路直奔石门、衡水而来,一路席卷山东,直奔南京,这些你知道吗?”
朱慈烺低声说:“这些安宁都告诉我了。三十万北伐大军死伤殆尽,建奴横扫京畿重地,取大明而代之,我都知道了…”他越说声音越低,肩膀剧烈耸动着,突然嘴一扁,哇的一声,眼泪喷涌而出,号陶大哭,把这些天以来的彷徨、恐惧、苦闷全数倾泄了出来,边哭边嘶声叫:“怎么会这样啊,老师?在秋天的时候我们的军队都还在节节胜利,大明的形势越来越好,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呢?你被刺杀,父皇一意孤行发动北伐葬送三十万大军,卢叔叔被排挤,建奴入关,西北边军不战而降让开防线,满朝文武一朝尽叛将江山拱手让人…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哭得声嘶力竭
,也吼得声嘶力竭,让人鼻子发酸。
杨梦龙沉沉一叹,拍着他的肩膀,说:“哭吧,尽情的哭吧,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朱慈烺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一次性全部流干。
不知道哭了多久,这个小东西终于哭累了,停了下来。
杨梦龙递给他一杯茶让他喝两口,等他冷静下来了才问:“你怨我没有尽早发兵,保住京城不?”
朱慈烺摇头。
杨梦龙有点意外:“当真不怨?”
朱慈烺说:“定国哥哥和唐王叔替我分析过,认为现
在天寒地冻,运河冰封,绝不是打仗的好时机,再加上人心浮动,各州县官吏心怀鬼胎,河洛新军的后勤供应难以保障,强行北上的话很容易为建奴所乘,后果难料…”
杨梦龙皱着眉头说:“说实话,别拿这些鬼话来糊弄我。”
朱慈烺愣了一下,低声说:“我真的不怪老师,你也有你的难处。并不是你故意要袖手旁观,是新军将士寒了心,不愿意再北上了…其实,我、我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十几万大军在边关喝血水嚼草根,血衣为铠,血肉为盾,无日不战,好不容易才将主动权扳到了大明这边,结果父皇一次冲动的北伐就葬送了大半能战之师,将整个主动权都让给了建奴,还有那么多朝中大臣与建奴串通一气,换作我是新军战士,我也不愿意再北上去替这个国家卖命了…大明,气数真的尽了!”
杨梦龙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气数尽了…曾经,我以为只要能打垮建奴和蒙古鞑子,能消灭流民,
就能挽救这个国家,将它从悬崖边上拽回来,我、肃毅侯,都坚信这一点,所有新军都坚信这一点,我们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然而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国家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建奴,更不是流民,而是中枢那些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还有遍布全国的腐儒缙绅!不管我们多努力,不管我们在战场上取得多大的优势,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切抹掉,将整个国家往悬崖撬!当无数人都盼着换个主子以攫取更大的利益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气数就真的尽了,我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这个国家,真的到了一切从头来过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