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还是再看看,再瞧瞧,再想想,再琢磨琢磨,再研究研究,再斟酌斟酌,再思量思量吧…
在杨梦龙遇刺的第二天,郑芝龙病了,病得很严重,卧床不起,连话都说不出来。郑芝虎和郑芝豹闭门谢客,陪伴在他身边,昼夜不离,谁都不见,一连几拨人求见都让他们挡了回去。
得知郑芝龙卧床不起,闭门谢客的消息之后,焦头烂额的李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郑芝龙比他想象的要识相,还好,还好!只要郑芝龙不动,福建就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至于福建那些作死的文官,他一只手都能对付!他写了一封信交给施琅,说:“你带上这封信回厦门,将它交给郑提督,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有手里!你告诉他,如果他有什么想法,请先看看这封信,三思而后行!”
这差不多是“勿谓言之不预也”了。
看完这封信,郑芝龙病得更严重了。不光他病得更严重,郑芝虎、郑芝豹也一并跟着病倒,收拾行李上船前往南阳求医。郑氏集团里原本有不少人起了别样的心思,看到老大这个样子,不禁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手脚缩了回去。
兴冲冲跑到厦门来准备跟郑芝龙商议大事的庞勇见状,不禁大失所望。却又无可奈何,人家三兄弟都去南阳了,郑成功还留在台湾,想搞事也找不到带头的人,他也只能愤愤的骂了郑芝龙一句:“废物!”
消息传到山东,吴胜吃一惊,第一时间找漕帮帮主过来,当面质问:“是不是你们干的?”
漕帮帮主面色发白,连声说:“冤枉!冤枉!冠军侯是个造福穷苦百姓的好官,我们漕帮虽然有些桀骜不驯,但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我们知道好歹,怎么可能向他下手呢?”
副帮主也说:“对啊,我们还盼着冠军侯收复辽东,然后移民辽东,得到一块田,让子孙后代不必再在运河讨生活,吃这份苦了!我们怎么可能自己断掉百万弟兄的前程,去做这种蠢事!”
漕运消耗巨大,对国家来说是个极其沉重的负担,但是漕工能在漕运里获得的利益其实是很少很少的,漕运绝大多数的利益都让显贵和缙绅给垄断了,留给漕工的是长年累月高强度体力劳动造成的伤病和一点仅仅勉强能养家糊口的菲薄报酬。绝大多数漕工看上去非常健壮,肌肉发达,有使不完的劲,但是皮肤泛青,一点油光都没有,关节粗大,骨骼微微变形,这是长年透支身体的结果,绝大多数漕工都活不过三十五岁,能活到四十岁就算高龄了。这一行那么辛苦,报酬又那么菲薄,只要有别的活路可选,鬼才干呢,能有一块良田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比起在运河讨生活来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吴胜说:“希望不是你们吧…你们回去稳住所有漕工,千万不要让他们乱起来,一旦乱起来就麻烦了!”
确实很麻烦,现在漕工中间在流传着可怕的传言,说有人怀疑刺杀杨梦龙是漕帮干的,河洛新军主力正从河南开过来,要将百万漕工杀清光,替杨梦龙报仇…说得是有鼻子有眼,漕工们人心惶惶,不断有人逃跑,漕运大受影响,京杭运河濒于瘫痪,这更加剧了恐慌,就跟瘟疫一样,完全不受控制了。帮主和副帮主召见各分堂堂主,让他们管好手下,别再听信并且散播谣言,否则帮规处置,但效果很不理想,恐慌弥漫在京杭运河两岸,无法驱散。
跟登莱仅一海之隔的旅顺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东江军顿时人心浮动。东江军是靠着杨梦龙的支持才吃上了饱饭,换上了新装备,并且逐步控制朝鲜,一点点的恢复着被后金侵占的地盘。谁都知道那个看似不靠谱的家伙对东江军有多重要,没有他的支持,东江军早就被赶到皮岛去啃草皮,饿死都没人管了!现在他居然遇刺了,生死未卜,一旦他倒下,朝廷还会像这两年那样放手让东江军发展吗?只怕那些视东江军为眼中钉的文官马上就会一拥而上,将东江军那点维系着东江军民生死存亡的产业一古脑的瓜分殆尽吧?怎么办?他们还有出路吗?
卢象升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把所有人都赶出了中军帐,打老远都能听到他砸东西的声音。也不能怪他,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蒙古人被天灾驱赶着,一波波的朝边境涌来,试图破边而入,将塞内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变成一片血海,将他们所受的痛苦转稼到大明身上!三万天雄军在连绵几千里的边境线上跟潮水般涌来的饿狼血腥厮杀,这场厮杀从春天一直持续到秋天,越打越惨烈。天雄军发家的大名道所有工厂都开足马力生产各种军用物资,宣大一些刚建立不久的工厂也在作着同样的努力,但是生产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必须靠河洛新军输血填补住那个越来越大的缺口,才能继续维持天雄军那强大的战斗力。近代军队对工业的依赖性是非常强的,工业实力决定着战斗力,一旦工业生产跟不上前线消耗,再强的战斗力也无从发挥了,如果河洛新军乱了,停止对天雄军输血,天雄军很快就会丧失主动权,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他眼看就要将整个河套地区收入囊中,为大明开拓千里疆土并且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传来了杨梦龙遇刺的消息!这位温文尔雅的儒将愤怒欲狂,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吼声:“他们怎么敢这样做?他们怎么敢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