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夜

成王特意赶赴京城,这是他当年争夺太子之位失败被赶到河东之后,第一次回到京城。

但今天的京城,在张灯结彩,热闹喧哗之余,却隐隐如笼罩着层迷雾,透出某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比如,本该笼罩着婚庆喜气的皇宫,意外地冷冷清清。

此刻,紫宸殿的大婚仪式已经开始了,各种细乐雅乐奏响,乐官们各种吹奏弹拨很是投入。仙乐飘飘中,大殿前半人多高的青铜香炉里的燃香,飘出的香气缭绕在空中,几注青烟袅袅飘散在空中。

“气氛不对呀。”皇上的侍卫王建王贺兄弟暗暗对甄受商道,“大婚仪式已经开始了,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没来两个,只有韦国相陪着皇上,另外就只有蓟州总管柯搏虎,”王建压低声音,“连新娘的父亲,孟噩大人都没有来。”

“哦?”和他细高的身材,细长的腿一样,甄受商还有一对细长的眼睛,他细长的眼睛一眯,对王建王贺一拱手:“在下告辞了,喜酒估计皇上要后半夜才能赐下,在下要再去景华宫巡查。”

说罢匆匆走了。

王建王贺是皇上的心腹,并不归甄受商管辖,属于皇上近身侍卫,所以甄受商对他们自称在下。

胡尽忠冷冷道:“今日,可是国相大人的小女儿生日呢,王公大臣们都去国相府捧场了。”

王建王贺吃了一惊,回头见是胡尽忠,两人便沉默了。

他们是皇上的近侍,皇上无势,他们也不得权倾朝野的国相韦都所喜,所以连胡尽忠那句不表态的实话都不敢说。但他们能想象到,满朝的文武大臣,皇亲贵戚,一定华服香车,熙熙攘攘集结到了国相韦都府上。

韦都此刻虽然坐在皇上旁边,但如果国相府生日宴贺喜的签单上缺了哪位,那可吃不了兜着走。

王建和王贺对视了一眼,王建是哥哥,小声道:“走吧,宫中侍卫的喜宴也在后半夜,赶回来便好,不在也没有什么人知道。”

两人便和手下说了一声,挎着剑离去。

胡尽忠仍然冷笑着看两人的背影。

他看着这些趋炎附势的人们,心里想:“那韦都的小女儿,才不过两岁……”

他又看看皇上,当今圣上正萎在龙座上,一脸的心情复杂。旁边是气焰无两的国相韦都,他心中闪过一个人:“汉献帝……”

他转眼又看到皇上另一边赐了座的那人,心里陡惊了一下。

柯搏虎。胆子真大!当朝也只有他敢于此刻陪在皇上身边,不去国相府赴席了!

当晚,并没有等到后半夜当值侍卫换岗赴席,就在新婚的成王夫妇进入景华宫洞房不久,突然景华宫附近传来刀剑的搏杀之声,战斗进行得十分短促便结束了,守卫景华殿的皇宫侍卫尽数死伤,而甄受伤和王建王贺两兄弟,此刻都不在宫中,只有甄受商赶来与来敌交手不几招便落了下风,肩上腿上都受了伤。那厉害无比的敌人却没有对甄受商赶尽杀绝,而是一掠而走,再无踪迹。

相府。满朝王公大臣皆至,熙熙攘攘,挤挤挨挨。到了亥时,厅内突然华灯毕燃,亮如白昼。所有宾客上至皇上叔辈亲王,下至普通文武官员都哦了一声。他们此刻都入不了席,只能焦急在正厅围着墙站成一圈,等待国相完成大婚仪式归来。

吏部侍郎郭虞廷看到旁边眉头紧皱的兵部尚书孟噩,小声道:“孟大人。”

“啊!”孟噩平时是个沉稳的人,此刻却猛地一惊。

郭虞廷心中犹豫,他看到孟噩的夫人也来了,那是个一脸哀戚的女人。他停了停才又小声道:“大人,一时英雄易做,戒怒静忍却才是长久之计啊!”

孟噩腮边肌肉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此刻满厅的同僚,都在用心里那双眼睛看他。虽然都是国相飞扬跋扈下的蚂蚁,此刻他却无疑是最羞耻的那一个。

其实,一方面平日与韦都不睦,是个尚有良知的当朝大吏,但孟噩仍不能完全无视韦都的威势和他撕破脸;另一方面,这却是他和好朋友,边关大将,领圣命自治蓟州的总管柯搏虎之间的约定。

虽然是忍辱负重,却仍然不能不觉得羞耻。

他抬起双手,微一搭,放在胸前,似拱手不拱手的,低声道:“谢郭大人提醒,大人好意,本官明白。”

郭虞廷便也不便再多言。

一旁愁容惨淡的孟夫人,却没有注意丈夫和郭虞廷的对话,因为她突然发现,跟他们夫妇一起赴席的独生子,只有五岁的孟聪明不见了!

孟夫人顿时紧张起来,她本来正伤心,心情低落如坠冰河一般,此刻突然发现才五岁的儿子不在身边,惊得非同小可,猛地攥紧孟噩的手:“大人!”

一个娇小的小丫环看她神色有异,走过来盈盈福了一下,恭敬地问道:“孟夫人,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