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片大片的夕阳烧红了半边天,从前熟悉的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花草香味,却被刺鼻难闻的血腥味所替代!
放学归来的南星像是一个被恐慌支配牵动着的木偶人,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踏去。
每踏出一步,她都感到自己是踩着家人的血在走的。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鞋底汲满了红色的液体,明明心口有个巨大的洞在吞噬着她的理智,她还是不断往前,再往前,直到站在一个累叠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的坑前。
里面是什么呢?
她竟然想探头看一下。
身体比脑袋做出更快的反应,可当她刚要向前倾去时,腰身忽地便被一双强劲的手用力扣住!
“疯了?!”男人在她耳边低吼,语声比起往日里的沉定,多了几分罕见的焦灼,“走!”
但她还是看见了。
南星后来告诉他,她真的看见了。
那是言草斋被灭门后的第三天。
“嗯?”彼时,沈虞决正在看书,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金丝边眼镜,和几天前浑身血污、冷厉凛然的模
样判若两人。
闻言,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纸面上,很快又翻过一页,如此漫不经心,好似她的话全然不必理会。
“我说,我看见了。”南星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连同声音也是冰凉的。
冬天,她觉得这直触肌肤的寒凉正从脚底一路攀升到脑袋里,一瞬就能将她所有仇恨给冻结住。
许是沈虞决看过来的眼神太过淡然,她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在合欢树下的鹅卵石小径上走过无数圈,她以为自己身强力壮,一点儿也不再惧怕寒冷和病痛的,可对着沈虞决,对着陌生的大房子,对着迎面而来的明亮日光,对着毫无温度的地板,十二岁的南星突然就哭出来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都死了…阿丢也死了…都死了…呜呜…沈虞决…我看得很清楚…他们都死了…我的亲人都死了…”
她哭得压抑无声,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蹲在地板上。
因为一直憋着声音,到了最后便开始打嗝。
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哭成这样,浑身上下透着难以描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