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栖梧找了一个软垫盘膝而坐，顾行川就落座在她对面，手中的茶壶倾泻，引出一条水线，“你想好了么，把你身上的蛊虫取出来。”

顾行川的语气很轻，也是很明显的询问口气，夏栖梧微凉的指尖触及茶水，却有一个瞬间的惊疑不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迷惘不知道该怎么做。过了一会儿，夏栖梧张了张口，却是一句丝毫无关与这件事情的一个人，“皇上，有办法找到送我回来的那个人吗？曲岚易…”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给你下蛊之人？”顾行川的语气有些不解，而且，看着夏栖梧，很轻的开口，“你不信我？”

“你又何尝全然相信我？”夏栖梧偏了偏头，最后还是抑制不住转回头来，看着顾行川的脸，一字一句，“你是否失忆，是否记得我的事情，只字不提，却借着我对以前的对你的…试探与我，顾行川，或许对

于现在的你来说无碍，我也不会怪你，可若是有一日你想起来了，是否会后悔？”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夏栖梧说的极为艰难，而顾行川很浅淡的看着夏栖梧，顿了顿，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那很重要吗？栖梧，你是我的皇后，朕便不可能在任何时候舍下你，这样不好吗？”

几乎是承诺一般的话，夏栖梧听着，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肩头微微僵着，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轻描淡写，“替我种蛊送我回来的那人对我没有恶意，既然如此，我想在取蛊之前问他一些事情，若是你没有办法把他找出来，就把我送回上元吧，我相信…若是曲岚易无处可去，或者说知晓我在上元国的消息，就有办法来见我。”夏栖梧的言之凿凿，而对于顾行川来说，却是很轻的一句否认，“不可。”

“为什么？”夏栖梧抬眼看着顾行川，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着执拗的眼眸，后者或许连自己都不可知为什么自己会露出如此表情，却是下意识的拒绝，最后很轻的吐字，“朕的皇后在上元国求医一年尚可解释，

如今你还想回上元国，莫不是舍不得上国富庶或者是…元封业？”

吐出最后三个字，连顾行川都有一瞬间的微愣，明明，记忆里已经没有了这个人的印象，可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顾行川还是带着一丝仿佛见过这个人的情绪。

一瞬间的差池让顾行川有些心绪不稳，最后皱了皱眉头，对着夏栖梧挥手，“你若是不愿取蛊，那就出去吧。”

听着顾行川的话，夏栖梧难言的瞪大了眼睛，最后到底是敛了神情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出去。“主子。”

看着夏栖梧走远了，竹子才端着药走出来，而后把手中的药递到顾行川手中，很轻的开口，“为什么就这么让郡主离开？明知道那蛊虫留在她体内有害无益…”

“而且我还知道洪疆蛊虫多诡，或许还有控制人的法子，或许她自己不知晓，但是我不能留这样的危害

在身边，若是她不取，那便由她去吧。”顾行川隐晦的吐出一句话，眸子里一片澄澈，很显然，他如今已经压下了那些忽然而来的情绪，变得冷静清明。

门外，折身回返的夏栖梧把这句话听了进去，下一瞬，她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很轻的推开门，而后继续盘膝在顾行川对面坐下，脸色一片冰冷，“取吧。”

见着夏栖梧折身回返，顾行川一点儿也不意外，抬了抬手，落在夏栖梧的额头眉心。种下蛊虫的时候，夏栖梧没有感觉到一点儿不适，只是血滴落在皮肤上的略微粘腻冰冷，而如今，顾行川的指尖叩在她眉心，下意识的，她就感觉到一阵凉意清透了眉心，而下一瞬，是一阵钻心的痛楚，让她抑制不住的想后退，而肩膀却被青竹轻轻扶住，夏栖梧无论如何也不能后撤了，便由着顾行川的指尖捏着柳叶刀在她眉心一划。

血滴落下来，有些滚烫的落入顾行川的掌心，可他没有瑟缩，只是看着夏栖梧因为疼痛闭紧却又忍不住

颤着的眼睫加快了动作。咬着牙，感觉到顾行川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额头，蓦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顾行川连着手里的刀，把两团血红色撇在在桌案的帕子上，血迹晕染开，连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尖也侵染上了血色。

竹子轻轻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从一旁娴熟的找来一条帕子，还有一旁匣子里的药液一件件在桌案上展开，替着夏栖梧的额头上了药，用帕子轻轻在她额头缠了两圈，而后打了水给顾行川净手。

看着对面的人轻轻地擦去手上的水渍，脸上无悲无喜的冷漠样子，夏栖梧终于坐不住了，几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拉开门便朝着外面走去。

“主子。”竹子在夏栖梧走到第一百步的时候开口，“姑娘没有回外面的院子休息，而是朝着院子外去了…”

“晚些寻她回来用膳。”顾行川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而后看了看竹子，后者的动作微微一顿，便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轻轻地退出门去。夏栖梧也不知道自

己想去什么地方，只不过是由着心，想离顾行川远一些。

等到她不知道穿出了几片竹林树丛之后，夏栖梧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有可能迷路了。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夏栖梧深呼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肺腑之中全都是凉意。

额头的帕子不知道是被雾气中的水浸透，还是被她还没有止住的血浸透，沉甸甸的压在额头上。一手很轻的扶着额头的伤口，夏栖梧的尽量放慢了脚步也放轻了呼吸，手脚冰冷，夏栖梧感觉自己累得要昏过去的时候，后颈忽然翻卷上一阵滚烫。

夏栖梧反手按住后颈，只感觉连自己冰冷的指节都要被烧灼了起来，之后连着的是自己的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