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岚易说出这句话,让夏栖梧的思绪略微停滞了一会儿,而后瞪了过去,“就算是下国,在我看来,就算是比不过上元国疆域广阔,也比不过跋怙承都各具特色的辉宏,可比之类似穷乡僻壤的洪疆却是绰绰有余了。”
听着这句话,曲岚易倒是略微有些意外,测了侧头,轻声道,“上国之中原本也有一些小国,有些甚至还不足百千人的样子,我还以为…”
“下国不是穷乡僻壤,上元国历来和下国之间还有交易,你一直留在上元国,连这个都不知道么?”夏栖梧无比惆怅自己原本以为很大的大楚,在上国人看来,不过是吾而小国。
“我不知道。”曲岚易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夏栖梧轻声,“你在大楚,是个郡主,而且还有个皇子未婚夫?”
“嗯。”反正闲来无事,夏栖梧就很干脆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而后挑拣着能说的转述给曲岚易听。大楚的十里锦城宫柳,护城河边垂髫长裙的佳人,书肆茶馆高谈阔论的文人才子,那个曾经她看起来无论如何都翻不出去的明安侯府,一开始和她订下婚约的四皇子,之后的南蛮太子许衡和逃婚公主顾飞鸢。还有从一开始就陪着她的两个丫
鬟,还有那个红衣美人慕容筝,那一场忽而起的战事,边陲之地焚尽的一坛子骨灰。
有苦有乐,有哭有笑,只不过是寥寥几载年华,转过头来,夏栖梧忽然发现,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了。
话头停下的时候日头都有些渐沉了,曲岚易依然是那副靠着躺椅浅浅笑着的样子,夏栖梧却嗅到了刀剑一抹锈迹斑斑的血腥味。蓦然转过头,就像曲渺贸然接触她那样,夏栖梧几乎是下意识的,凭着气息在暗处勾出了一个人,而且指尖一勾,在后者颈间要害留下一道不浅不深的伤口。
后者手中的刀落在地上,很清晰的一声,伴着曲岚易的叹息,一句话轻轻落下,“我还以为,至少会等到明日,至少让我睡个好觉再说吧。”
夏栖梧有些茫然的皱了皱眉头,而曲岚易却已经从躺椅上起身,袖中一柄短剑探出,夏栖梧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手中就是一具尸体躺在了她的脚下。人不是她杀得,看是看着一个人就这么在自己手中断了生机,夏栖梧又一刹的茫然无措,而曲岚易却没有给夏栖梧思酌的机会,而是抬手握住她的肩膀,朝着背后一推,“后面有七个人,前面有八个人,一人一半。”
“可我…”夏栖梧想说她不会杀人,一柄长剑便朝着她
眉心贯穿而来,抑制不住的瞳孔放大,下一瞬,就是潜意识的,夏栖梧抬手,手指带着骨头直直穿透那人的手腕,以一种极为凄厉的方式夺下了那人手中的刀刃。
夏栖梧知道,自己背后又有人拔剑而来,所以手中的剑一横,一个拖拽,直接划破了面前人颈间,朝着后来者一剑劈过去。
夏栖梧在之前是真的没有杀过人,可是眼下,从曲岚易手中过招还能留下半条命,从夏栖梧身边而过,不会一刹那断了气息,可却会在地上苟延残喘一会儿,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姿势,看着自己的血大片的涌出来,最后了无生机。
曲岚易这边还好,八个人都差不多已经倒下了,而夏栖梧…曲岚易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一片残阳如血,而夏栖梧的眼眸,衣裳,脚下,全都是一片血红。
“夏栖梧。”曲岚易唤她的名字,愣了一瞬,夏栖梧回过神来,手中的剑很轻的一松,砸落到了地上。“我到没想到,你一个从未拿刀杀人的人,出手会…”
夏栖梧愣了愣,抬手按着太阳穴,“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能那样一刀砍下去,那人就算倒在地上,也依然有扑过来给我一刀的力气。”
所以,求生欲也好,潜意识也好,夏栖梧没有给他们留
下继续挥刀的机会。
“你做的很好。”曲岚易第一次对着夏栖梧展开一个由内而外的笑意,勾起的唇角轻启,“现在的你,总算是让我能看得上眼几分,也终于让我找到了几分同伴的样子,而不是一副死气沉沉看起来就会坏我事的样子了。”
听着曲岚易这么说,夏栖梧一直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最后平稳的一瞬间,对着曲岚易扬了扬唇角“这么说,我还该感谢你对我的认同?”
摇了摇头,夏栖梧垂下了眼睫看着自己袖上的血迹斑驳,一瞬间的反胃恶心,鼻尖忽然窜上的酸涩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也不知道谁所谓何。
“我先回去沐浴换了衣服,这里…就留给你打理了。”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是什么人派过来的,夏栖梧只知道,如今的曲岚易,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的。她需要调整一下自己。
想到这里,夏栖梧把自己沉入水中,看着水很快把衣上还未干涸的血迹晕染开,一片淡粉色,把头往水下沉了沉,试图等着那一阵血腥味过去。天气已经稍凉,夏栖梧侵入冷水之中,通体全是微微的温热,并不觉得有寒气侵入体肤。
泡了一会儿,夏栖梧穿着已经被冲刷干净的衣裳站起身
,拖着水渍一步一步朝着屋子里走去。简单的换了一身衣裳,散着未干的长发,夏栖梧走出去的时候,恰好看着曲岚易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而一旁有两个佝偻着的身形悄无声息的把最后一具尸首拖走。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夏栖梧微微定了定神,轻描淡写的吐出这句话,曲岚易勾了勾唇角,忽然展开了手。他的手中是一块薄薄的人皮,上面极为精细的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是曲渺的人,在洪疆,所有家仆族人都会在身上绘这个纹样,作为族徽,我也有,洪疆人,就连爬虫身上都有。”曲岚易指尖一点点收紧,夏栖梧看着那块被曲岚易握在手心的人皮,胃里难免又是一阵翻涌不适,最后摇了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曲岚易,你能不能把你手里的东西扔了,还有,曲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