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笑呵呵的看着他,“说啊?”
陈德铭站得笔直,绷成了一条线,“劳五爷的忙,买到了。”
“赚钱了?”
“斗鸡还小,轮不上机会去比。”
“那也是赚了。”
弘昼肯定道,“昨儿见过你们之后,爷特意问过你们的市场价。上好的斗鸡一只起价就要五两,结果你开价一两。奸商啊奸商,你们父子真会做生意!”
“五爷说笑了,阿玛为此地知县,并非商人。钱财略有不足,自然买不起那样好的斗鸡。”
“那就是以权压民。”
陈德铭抿紧唇角,“……那本就是一般的斗鸡,更不敢欺压百姓。”
弘昼定眼看着他,默默不语只是笑。
陈德铭抬起眼眸,他固执的看着。
这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小小年纪就不见棺材不掉泪,可以想见他家中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了。
弘昼很不喜欢这种人,但是换位思考,他又很喜欢。
这样的人收拾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弘昼如厮想着,脚丫子晃了晃,他像是忽然发觉的想起来,“饿了。”
讼师闻声忙道,“五爷想要吃什么?”
“吃……”弘昼扭头看着委屈脸的刘石箜,“你们这除了毛豆腐,还有什么好吃的?”
“啊?问我?”
“嗯。”
“淮山牛肉汤、格拉条、三河米饺、黄山烧饼、臭鳜鱼、曹操鸡、包公鱼……”
刘石箜似乎真的是个粗心的人,像是酒楼里的小二一样报菜单,一张嘴连绵不绝停不下来。偏偏他神色自然,不过稀松平常。
弘昼原本想着说两个来,他就顺势说都来上一道。结果这人一说就没完没了,他不由惊呆了,“看来你挺爱吃的。”
刘石箜点头,“还行吧,好歹在这里也住了六七年了。”
“那就随便来几样吧!”
弘昼摆手,讼师对着外面人随意叮嘱一句,便见公堂上的爷晃着腿真的开始聊天了。
“你原祖籍是哪?”
“四川绵州。”
“你觉得绵州和宣城哪个好?”
“还行,就是冬日的时候绵州阴冷……”
县令和主簿趴在地上打了大半,为防声音太聒噪,侍卫已经扯了他们的靴子和长袜塞进嘴里堵着。其余人站在那里静静等待帮手来临时,两人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聊天。
尤其是底下人腿脚快,说了不说久后就送来了上午茶。
估摸着要折腾很久,弘昼不慌不忙的当做两顿餐一同吃。所以在刘知州和陈知县急急忙忙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平明正的公堂上气氛十分和谐又诡异。
诡异在于他们是听了消息前来,说是有大事商谈。结果请进来后,就发现衙门里静悄悄的,平日精神的衙役皆站在两侧,神色恹恹很不对劲。本应该审案的县令等人,竟然都不见踪影。
倒是陈德铭站在一旁神色不安,看着刘石箜和坐在公堂梯上的小子言谈欢快。
除此之外再不见旁人。
一眼看去情形有异,但是自家儿子这么亲近模样,刘知州完全没眼看了,低声喝道,“刘石箜!”
“阿玛!”
“可有伤着?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要斥责的刘知州,眼看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又想到眼下的情景,怒意也去了大半。
刘石箜摇头,“没事,阿玛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有点傻白甜了,几乎瞬间刘石箜反应了过来,他发现方才的人都不见踪影。借着背过身的角度不让弘昼看见脸,一面迎上去一面眉眼暗示道,“我这里没有事情,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可惜只有刘知州看到他的表情。
“误会?”
陈知县接了这一句,他看着平日机灵的儿子神色凝重,似真似假的笑了一句,“犯了法就该伏法听从,可如今看来竟然遇到了刺头。”
“刺头?我吗?”
弘昼不应还好,一说话像是提醒了一样。陈知县的眉眼落下,像是滚滚雷电积压,“来人!将这个刁民先杖棍三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见了触犯他们礼仪的人,本能的就想要维护起来。哪怕面对年幼的人,他们只能看得到自己,又或者自家人。
弘昼受惊的站了起来,脸色一怔,“凭什么杖棍我!明明是你们的错!”
陈德铭和刘石箜明显察觉他突然怂了,想要笑又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根本没反应来,刘知州两人将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孩子是当真的受了委屈,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的话语一样冷嘲一声,“本官说你错,那便是你的错!”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还是大清的朝廷命官,宣城的父母官!可耻可恨!”
陈知县嘴唇翕动,刘知州抬眸看着他,“小子,你打哪来的?”
“苏州来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叶良辰!”
“家里有人是当官的?”
诶,真有戏。
弘昼摇头,十分谦虚,“没有,不过我家还有点钱,还有几百亩田地。”
“看来是乡里来的小子。”陈知县得意道,“今日就要本官好好教你道理才可以。”
“什么道理?难道这里就你说了算?”
“自然!在宣城之内,本官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管你家中几百亩天地,叫你如何你都要听!”
作为知州的属下,陈知县习惯了做恶人。听见弘昼这样天真的言语,陈知县不免多嘴的显摆两句。再加上这些话说惯了,随口张来都说的格外霸气。
至少,弘昼在他看来就被镇住了。
陈知县很满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