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义神色微变,说道:“江湖传闻,荒诞不经,少爷万万不可轻信。老爷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这还会有假吗?”
一听此言,天赐便明白了大半。追问道:“存义叔,您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存义慌忙辩解道:“这些
江湖传言,老奴也曾有耳闻。少爷一开口,老奴就知道要问什么了。”天赐道:“存义叔,您不用再瞒我,此事知者甚少,您不可能听到。内情如何,您的神色已经表露无遗。您不愿说,我也不敢勉强。不过,我仍希望您能告诉我。是亲生的也好,抱养的也好,先父二十年的养育教诲之情,天高地厚。我不是薄情寡义之徒,今生今世永远是李门的一员。”
存义叹道:“少爷早就知道了,还问老奴做什么。少爷的确不是老爷的亲生之子,除了老奴与老爷夫人,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不知少爷是如何听来的?”
天赐敷衍道:“我是从先父的留书中猜出来的。当年的事先父含糊其辞,不肯明言。存义叔是否知道一些内情,比如说,先父是何时,从哪里将我抱来的,亲生父亲又是何人?”
存义道:“少爷的身世老爷一直守口如瓶,只怕连夫人也不知底细,老奴又何从知晓。老奴还记得当时夫人怀孕将要临产。有一天夜里老爷奉诏进宫,回来后家里就多了一个婴儿。老奴多嘴多舌,问老爷婴儿是哪里来的。老爷对下人一向和颜悦色,这次却板起面孔,严厉斥责
,不许我问也不许我向外人说。后来夫人产下一个男婴,不出一天就夭折了,老爷却对我说夭折的是抱来的婴儿。不过我从夫人的神情上猜得出老爷是在骗我。这件事亲朋好友包括舅老爷都不知内情,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老爷为什么要对此守密。”
天赐心想:“这就不错了。唉!父亲为我这不祥之人殚精竭虑,辛苦了大半生,到头来落得个含冤而死。是我连累了他老人家。”问道:“存义叔,您知道先父葬在何处吗?他老人家谢世三载,坟上草木已拱,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未能至灵前拜祭,真是不孝之极。”存义道:“老爷的陵墓就在西郊,是本府百姓捐资修建的。每日都有人祭扫,终年香火不断。老奴这就领少爷去。”
当下两人上街购买香烛纸马,出城赶往西郊。李大人的陵墓就座落在滋阳山的半山腰上,远望兖州城,视野开阔,地势绝佳。一条碎石小路直通到庙门前,四周广植苍松翠柏。庙宇不算很大,却十分整洁肃穆。大门上高悬匾额,上书“李明公神庙”。进庙门,过甬路,一座大殿横在面前。殿门上书“浩然正气”,右边是“恩泽及百姓”,左边是“忠义足千秋”。大殿之上,香烟缭绕之中
,是李大人的塑像,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天赐燃起香烛,献上祭品,在案前跪倒,伏地再拜,轻声祷祝,声泪俱下。存义跪在天赐身后,也是老泪纵横。良久,两人起身转到大殿后李大人墓前。天赐跪地叩首,泣道:“父亲,您老人家养育儿子二十年,儿子却没能在您老人家膝下尽一日孝心。儿子不孝,禽兽不如。您老人家在天有灵,请拭目以待。儿子此去京师,一定千方百计,为您昭雪沉冤,完成您多年的心愿,斩奸佞之头,以谢天下,平盗匪之乱,以安社稷。皇天后土,鉴我誓言。大事成就之后,儿子再来拜祭您老人家。”
存义跪在天赐身后,越听越是心惊。暗道:“我的老天!少爷的口气可真够大的。斩奸佞平盗匪,谁能有这么大的本领?”
忽然,天赐一跃而起,拉起存义就走。说道:“有人来了,咱们快藏起来。”存义道:“少爷别慌,这一定是前来祭扫的附近乡民,撞上也不要紧。”天赐道:“不是乡民,来人武功绝高,一定是江湖中人。我已经恢复本貌,江湖上有很多人认识我,见面恐有不便,还是回避为好。”拉起存义,钻人墓后的松林之中。
刚刚藏好身,角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走进来一个人。看清来人,天赐不禁心中一紧,暗道:“他来个什么?”原来,此人是当年在南京有过一面之缘的锦衣卫杨左使。两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须发已见斑白,英风豪气尽失,神情落寞之极。
杨左使在李大人墓前停住脚步,扫视四周,眉头微皱。目光落在墓碑上,又轻轻叹了口气,整理衣衫,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假惺惺,令人作呕!”角门处又闪进两个小乞丐,衣衫破旧,面目肮脏,却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个小乞丐撇嘴道:“你这走狗现在想求饶已经太迟了,便是磕上一百个响头,咱们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