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三)
祭祀便定在五月初五,加之素食宴会,是以祈祷。
各个宫中的妃子美人都可入席在内,尤其是身怀有孕的几位本就是今日宴会的重中之重,明色尤其是后宫王后,自然是不能拂了武丁的面子,却叫妇好不曾料到,竟是向来喜爱热闹之处的余夙却传来话说是因为身孕尚在初月,呕吐妊娠现象十分严重,不能出席今日夜宴。
因着是武丁亲自为民求雨,此等为国为民的大事得到了殷商庙堂臣子的认可,纷纷上奏此番君王明举自然记入史牍,诸多竹简中,武丁挑了一份做了批阅备注便命人送到了长生殿之中呈给妇好。
竹简打开,只见上头武丁批阅道,“不是昏君即可。”妇好不由笑了。
当夜明月高悬,妇好立于广场之上神台之下仰头看去,见着相对应着月光那映衬的夜幕便显得愈发浓重,不时飘过几片薄云半掩月面,蓝浅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同样望着月夜美景不知作何感想道了句,“月明则星稀,越是表面所见东西太过显而易见,身后隐藏之事便越是纷繁复杂恍若星辰。”
妇好满脑袋都想着一会儿将要发生之事,便没有细细听
出她这话中的意味。
因着是素食宴,所呈上之物自然皆是素食果蔬为为主,等着祭天完后,那些供给了神明之物便会一一端到宴会桌上,其中便包括两碗山楂汤。
自知明色多疑,那两碗山楂汤便会尽数端到明色处任她挑选一碗,另一碗便会送到姜如笙前头,然后姜如笙偷偷在碗种加入提前准备的催产粉,胥莞便趁着过去与武丁和明色敬酒的空档,将那包催产粉扔到明色脚下,假意喝下造成腹痛的假象,准备迎接的产婆早就安排妥当,届时只等产婆回禀武丁幸得姜如笙喝得少,才有幸九死一生下来。
接下来证据确凿,等待明色的便是公然谋害王嗣的罪名,还是在这祭天供神的天地章泽宴台上,此举无异于触犯神明,饶是不能立刻处死,明色这一辈子就算是生出儿子也再无可能踏出凤鸣殿一步。
既然她给姜如笙出的选择题横竖都逃不过一死,如此相逼,那便只能先发治人才能为自己争一条活路。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确认此事已然周全,妇好心头的紧张却仍是放松不下。
眼见着祭祀已然结束,后妃正随着武丁身后一同走进天地章泽宴台,前头胥莞正扶着姜如笙走得慢些,妇好与蓝
浅一同,妇好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已经派甄意出去将袅烟拦住,同阿蛮一同逼问她姜母被关押的位置。”
蓝浅道,“子妃当真有心了。”
从方才妇好便觉得她说话怪怪的,此时越发感觉她似是有事,方要迎上去细问,便觉眼前掩上的黑暗已经被宴台通明的灯光照得分明,因着方才谈及之事虽说主要是为了自保自救,不得已而为之,可看在妇好眼中却仍是害人,这样的事在夜色中说得出口,可进了光明的范围内,便就该将邪恶留在黑夜中,方才的话题便只得终止。
明色与武丁上了高坐,阶下的妃子美人们便齐齐跪了一地,恭贺武丁今日祈福素食之举定能感动上天,给安阳王城降雨。
武丁面上端着一派君王凛冽的清冷,每每他坐在高高的阶上便有中高处不胜寒的视感,妃子美人们相继落座,明色道,“本宫听闻此次素食宴会之事是子妃想出来的为国为民的好主意,如此博爱之心就连本宫这殷商后宫的主母都只觉惭愧,白白坐在王后位子上却从未在此等大事上为大王为殷商尽过半分心意。”
妇好起身道,“王后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一女子,只瞧着娘娘与姜妃还有余妃又怀了龙子,只想着要为三位姐姐祈福,祈求上天庇佑三位姐姐为殷商平安生产出王子,
只将这些私心说与大王听,是大王仁德,才甘愿素食求雨,妾身不敢抢了大王的英明。”
武丁低垂丹眸瞧着阶下的人,面上淡笑便与明色道,“王后若是觉得子妃此事做得好,只奖赏一些到长生殿便是。”
明色掩面笑道,“大王,您实在有些抬举臣妾了,子妃素来的大王欢心,那长生殿都是后宫多少女子想进想见,均不可得,大王金口一开便直接赐给子妃住了进去,如今臣妾宫中的东西哪里还入得了子妃的眼。”
妇好道,“妾身有幸能进入长生殿,说起来还有些功劳是拜王后娘娘所赐,从前一直不得机会,今日娘娘自己提出来,那妾身便当着大王与各位后宫姐妹谢过王后娘娘了。”
蓝浅与胥莞连同姜如笙一同掩面笑起来,明色被她气得脸色微变,只瞪着眼睛狠狠瞧着她,“本宫从前只听闻殷商开国之初,长生殿便是后妃的宫殿是先祖特意修建给宠妃苏姬所住,因着苏姬曾给先祖生下来八个儿女,才得此宠爱。”言至此,便十分不屑翻了妇好一眼,“如今子妃尚无子嗣便孑然一身住在里头,想来虽然看着光鲜,其中苦楚也是为人所不知罢了。”
武丁却笑道,“此事不急,总会有的。”
闻言,明色脸上虚情假意的皮笑肉不笑都荡然无存,武丁已经开口相护,她还能说些什么,虽然已然是后宫之主,腹中怀了嫡子,可她一直都不屑于君王的宠爱与庇佑,便回身唤了一声袅烟,却走近一个服侍丫头道,“王后娘娘,袅烟姑娘不知去哪里了,从方才祭天之后便不得见了。”
明色眉头微蹙,放眼去寻,恰好,外头神台祭祀过的素食由宫人托着,分为各种菜式一点一点分放在每个妃子美人案前,来来去去看得明色眼花缭乱,只与丫头冷冷道,“出去寻她,寻不得便不必再留了。”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