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东楼曾想为她梳理一下那蓬乱的发——
巧的是沈岁厄自个儿也不会料理,只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与他对视,双手在胸前握紧,像极了多年前他曾远远见过一眼的,才出生不久的婴孩。
在第十次绾发失败之后,季东楼放弃了这个想法,握着篦子去叫燕无行。
季东楼做不好的事,燕无行自也是做不好的,他看了眼自个儿粗糙的大手,又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沈岁厄,没能踏入马车。
“其实…不打理也没什么关系的,从前…娘亲从来没有给我打理过。”
她的头发一直是打着结纠结在一起的,若是久了不扯开,还会糊在一起,摸着硬硬的。
现在这样,她已经很满意了。
沈岁厄摸了摸自个儿顺滑的头发,想起那日火光之下,季暮卿的发看起来比她的似乎要更有色泽,更加的矜贵。
“以后你娘亲没有为你做的事,在我这里,都会有人抢着、盼着、念着、望着来为你做。”
季东楼想了想,如是说着,他那宫殿向来是冷清的很,是时候向内务府要些宫娥了。
“萼梅姐姐说,我是你的童养媳,所以你才会对我好的吗?”
“那么你愿意吗?”
季东楼微微一愣,仔细打量了沈岁厄一眼,瞧着这姑娘很是郑重的点头,他躺倒在沈岁厄身旁,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无所谓的笑了笑。
“张伯伯家的麦花姐姐也是童养媳,张哥哥对麦花姐姐可好了,每天张伯伯煮的鸡蛋都会和她分着吃,张哥哥在出门的时候还会给麦花姐姐摘一束野花回来,麦花姐姐戴在头上,特别好看…”
沈岁厄说着说着,便不出声了,她低着头,眼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后来在某一个黄昏,张哥哥和麦花姐姐手拉手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张伯伯哭瞎了一只眼睛,村里的孩子看了,都拿着石头、淤泥打他。
沈岁厄也被这么欺负过。
“然后呢?”
季东楼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沈岁厄的后续,半睁着眼,便见着这孩子含着泪水看他。
“你会像张哥哥待麦花姐姐那样待我吗?”
沈岁厄郑重的问季东楼,季东楼却是轻笑出声,道
:“我可以每天给你一个鸡蛋。”
沈岁厄的发垂在季东楼的鼻尖,季东楼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惊了悄悄而来的萼梅,她在马车外边掩着唇,话语里带着些许笑意:“只怕是皇后娘娘念叨的紧,这还没有进城,便知晓您与太子要到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