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

“你瞧瞧，黎老爷哪怕做善事做了十多年，美名远播，在青阳镇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本来过不在黎家，可只要县令的心思已定，不死也得脱成皮。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这商人本就是次低，若黎家以后真被人惦记上了，可就真是任人宰割了。再大的家业，也不过是充公，等黎小姐以后出嫁了，娘家靠不上的话，也被人看低，那可是一辈子要受磋磨的…”

“爹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明白，有时候人真的争一争，不争不抢的，还真没有几个落到好下场。我是盼望着我儿能出人头地，可也更盼望着咱们爷俩腰杆子硬，不是庇佑一方百姓，能护黎家周全，便是为父的心愿了。”

江衡虽是个书生，也有几分迂腐，可近一年多，他落魄后看尽世间冷暖，也知一颗善心难能可贵。投桃报李，终究是江家父子欠了黎家天大的大恩情。要不然江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再三提醒儿子。

“上次的事确实是王家人理亏，可是若被有心人利用，确实容易生祸。黎家向来不争不抢，儿子却猜不透到底哪里碍了县令大人的眼…当日黎老爷也是给县令大人打点了辛苦钱的，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还真是让人咋舌。”

说到此处，江千韫又追问道：“明知此事有异，难道没有转机吗？”

江衡顿了片刻，就开口道：“转机就在小姐身上…”

说到一半，江千韫的眼眸一亮：“小姐？不是说瞒着小姐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让她知道？老爷不是送她去了府城，那她…老爷要借着小姐，去找知州大人？”

江衡出言道：“我猜测老爷也是这个打算，我今儿见到老爷送小姐去府城的时候，交给护卫了一封信。想来老爷心里已经有了决策，但这事还是给我敲了警钟，哪怕黎家繁华如锦，无权无势，遇上事了也难保不会任人宰割。陈知府任职还有一年就满了，这事的事陈知府念及灾民的事，会帮黎老爷一把，但一年后呢，陈知府回京了，黎老爷的靠山又没了？说到底，还是自己人比较稳妥…”

江千韫沉思片刻后：“爹刚才说黎老爷派人去了府城，我猜测着是不是因为府上接连弄个两个营生，触及某些人的利益了，所以才会在王家的事上针对黎家。”

江衡看着自家儿子俊雅如兰，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打什么主意：“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咱们在府城也不熟，也帮不上什么大帮。所以明年下场，你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爹等着你的好消息。”

江千韫猛的翻了一下白眼，他爹这性子啥时候这么急了…

明年不就明年，急个什么劲儿，反正他为了考秀才

，都准备去府城求学了，只要他再努力些，想必也是有几分成算的。

不过如果他十二岁就考上了秀才，怕是就要被人成为小神童了吧，他还是喜欢低调一点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神色更是恭敬了几分：“爹说的是，儿子会好好读书的。”

这事说定以后，父子俩的心里不自觉沉重了几分。

因为黎诗澜走之前吩咐了管家要把江千韫去府城进学的事跟爹娘说一声，第二日一早江衡就被黎老爷叫去了书房。

“老爷。”

黎老爷还是看的比较长远，他一身铜臭味儿，自家的女儿没个兄弟姐妹，以后出嫁了娘家就没人了，还不如他一早就打算好，帮扶几个有出息的孩子，进学的束脩啥的他都包了，只有一点，就是以后学出了名头，身上有了功名，能看在黎家的恩情上帮扶宝贝闺女一些。

“澜姐儿昨儿走之前跟我说了韫哥儿去府城进学的事了，也是我疏忽了，青阳镇的夫子再好，也比府城书院正儿八经的夫子差些。过两日就你就收拾东西，带着韫哥儿去府城吧，书院那边我让会柳七娘子打点一下，这两日就能入学了。孩子进学的事耽搁不得，宜早不宜迟。”

黎老爷这一番话，却是让江衡连客气话都省了，直接开门见山，压根不给他们顾虑的机会，啥都安排好

了。

“老爷，您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江衡都记在心里，以后若有机会，必为老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江衡是第一次在黎老爷跟前，这般明说，他平时还是十分内敛的，也是这两天出了王家的事，才让他的心性发生了变化。

以往他只是觉得有了功名，可以实现自己的报负，做个心怀百姓的好官。如今才知，光耀门楣只是护着自己的一种手段，有了权势才能不被人所欺。

“我敬佩先生是读书人，也知晓先生胸怀大志，我从未把你们当外人。我膝下就澜姐儿这一个血脉，瞧见韫哥儿这般好学，我心里也是欣慰的，以后我百年了，澜姐儿少不得要娘家人帮衬着，你们可别跟我见外。我帮你们，也是在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