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璟年很体谅施眽提前要走,因为他知道这几年施眽兢兢业业地管理船行很不容易,能呆到下葬实在是难得。可施睦年要走,他就万分不解了。
“二弟,施眽这个小辈我就不说他了,你这十年不见踪影,一回来就是奔丧,现在连头七不过你就要走了?”施璟年越说越气:“你说说你这样对得起爹吗!”
“我有什么对不起爹的?”施睦年毫无愧疚,“哥,我一个人赤条条无妻无儿,不在的这些年有麻烦过他老人家吗?”
“你这是什么话!”施璟年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不见了,爹才举家搬到符江来的!”
“他搬到符江是因为他把生意扩展到了这里吧?”施睦年不咸不淡地说:“况且,这里不是有祖宅吗?他修葺一下不就住得挺舒服的?”
“你——”施璟年气得手都发抖了,“爹刚下葬
你就在这里说这样话!你还懂不懂些为人子的孝道!?”
“没有孝道我来这里干吗?”施睦年掏了掏耳朵,“哥,你也五十好几的人了就别为这些事动气了。”
施璟年气得甩袖而坐。深吸了几口气,余怒未消地问:“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参加爹的葬礼?”
“当然。”施睦年耸了耸肩。
“爹才…你是怎么知道爹去世的?难道说你早就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三年多了吧。”
“什——三!三年?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见爹!”施璟年气得怒目圆睁:“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爹一直都记挂着你!”
“行了,哥”施睦年把他指着自己的手息事宁人地按了下来,“这不是有你就够了吗?”
“你什么意思?”
“表达一下对你的佩服之情呗。”施睦年嗤笑:“小时候,三弟不声不吭的就知道练剑,我呢也不爱
说话就知道在家看些闲书,只有你——哥,你最得老爹欢心。什么事都能做得让他满意说来可笑,谁想到从小热衷经商的你最后被那个整天幻想行侠仗义的三弟给比过去呢了?”
“你——”
“也不对!”施睦年抬手,止住施璟年的话,“你看他现在不也什么都没了吗?——曾经的万贯家财都收不回来了唉可悲可叹啊!”
“够了!”施璟年受够他不阴不阳的语调,“既然你说你来参加爹的葬礼那起码等到头七过了再走吧?”
“我是来参加爹的葬礼的,不是来处理他的后事的。”施睦年悠闲地晃着手中的茶碗,“后面的事,理应由你这个长子处理”
“…哼!终于承认了,”施璟年眯着眼觑着小自己几岁的弟弟,“你就是在等‘遗嘱’的消息吧?——我告诉你,我问过施赟了!她到现在都说没有碰过遗嘱!”
“得了吧哥这里没别人,就我俩。”施睦年
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白花花的茶汤,“‘遗嘱’这种东西真的重要吗?”
“…”
“我一直在想,遗嘱对外人是无用的,所以拿了他的一定是我们施家的人。不过你觉得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此刻再有一份‘遗嘱’出现,还有什么意义呢?”
施璟年目光危险而锐利地乜斜着施睦年。
“所以你也别为难施赟了——你忘了吗?施赟自己说的,她最了解爹的产业了。”施睦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十多年不跟家里联系,施眽父母双亡又是个连参与权都没有的‘半吊子’,这老爹的财产要怎么分,还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施睦年!”施璟年揪着他的衣襟怒吼道:“你以为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
“身份?”施睦年毫无反抗地垂着手,非常冷静地嘲笑道:“原来当你弟弟还需要身份啊?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个上无父母下无子女的孤寡男人而已。”
施璟年紧了紧施睦年的衣襟,欲言又止。最后气恼地甩开了他。
“罢了!你要走就走吧!”
施睦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施璟年身边离开。
“嗯?”施睦年低头,看见施璟年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哥,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施睦年戏谑道。
“阿昀,”暌违十一年,他再次叫了施睦年的名,“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
施睦年扬了扬眉,轻笑了几声。
施璟年听到弟弟轻蔑的笑声,他低声问:“至少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
“噗嗤——”施睦年甩开手,一脸感慨地拍了拍施璟年的肩膀,“哥啊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虚伪!我们三兄弟里面你永远都是那个最得体最上台面的!哈哈!我果然对你敬佩得五体投地啊!”
“阿昀!”施璟年态度严厉。
“行了!”施睦年不耐烦地说:“过得怎样关你什么事?——有时间管我,还不如多管管你那没规没
矩的女儿!以后你哪天败在她手里也说不定!”
“最后一个问题。”施璟年叫住走到门边的弟弟。
施睦年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等。
“你能跟我说说对施眽的看法吗?”
施眽七岁那年,妹妹出生了。这件事对他当时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改变。
四月初,月子还没坐满,罗霰就开始风风火火地去外地了。家中本就安静,即使多了婴儿的哭声也不显得喧闹。
这天,施睦年已经连续第三天来家里了。
“二伯,爹不在。你是否留下来喝杯茶再走?”施眽一板一眼地对施睦年行礼道。
“你爹又不在?这都三天了,他就打算这样躲着我?”施睦年有些气愤地说。说完,他看着有些无辜地望着自己的施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施眽,你爹不在,那就把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二伯,”施眽看着也不接,躬身行礼道:“小侄觉得这信我就算交给爹,他也不会看的。”
“哼?”施睦年发出一声兴致盎然的鼻音,他揉了揉施眽的脑袋:“你怎么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要谈的是什么,但我想…”施眽试探地看着施睦年:“爹既然躲了你三天就说明他已经拒绝你了。”
施睦年做了个看着的了然的表情:“难道由你这个亲儿子递上去也不能让他多看一眼吗?”
就是我递给他的他才更不会看吧…施眽黯然地低下头。
“施眽哟”施睦年捏了捏施眽白嫩的脸颊,让对方看着自己,“多谢你提醒了其实二伯心里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