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便听瑶花道：“最初我们自然不曾有这般想法。当我族之人有知那日起，我们便生活在此地，我们的‘邻居’是魔族，他们比我们更强大、有更多的神通，我们的青春不老在他们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更遑论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同样能够永远不老。后来，神族之人也来到了这一头，他们非但力量比之魔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还都拥有着不下我族之人的青春和美貌，我们在那时，便只当世间之人皆是如此，我们并没有任何出奇，直到——”她说到此，语声忽地顿了顿。

秦关一行人眼也不眨看着她，便连朝歌与应风采也面露好奇之色。

停顿的那片刻，瑶花目中显现淡淡的向往与失落：“这一段并非我亲眼所见，而是我哥哥说与我知。他说，当他有记忆开始，他便是如今的模样，他跟在父亲的身后，每一天都很开心。直到有一天，山那头的各族首领带着他们挑选的族人翻山而来，要前

去拜谒龙神。他说，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到神魔与我族之外的人，而那群人之中，有像他一般形貌的人，也有身形只及他膝盖的小孩和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新奇极了，问询之下，才发觉那小孩儿原来是与他一般年纪，而那老人甚至比父亲还要年轻许多许多。他不解为何会如此，那些人却说，世间之人皆如此啊，幼年便是幼年，青年便是青年，老年便是老年，而当他们从牙牙学语走到耄耋之年，他们便会自然的死去。唯一例外的，大约便是住在山这头的神魔们，他们并非是凡人，是以他们既能通天彻地，也能青春不老，也因此，他们才会翻越千山只为亲自跪拜神魔，盼望能够得到更多的庇护。”

秦关试探道：“他们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瑶花带些自嘲道，“哥哥说，那时他才知，从前许多事，只是我们自己无知才会那样理所当然的认定。而当这认知被纠正的瞬间，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心虚。因为山那头的人说，唯有神魔才能通天彻地，青春不老

，而我们明明并非神魔，也全无通天彻地之能，却偏偏能够青春不老，那我们又算是什么呢？若说我们与山那头的人相同，可偏偏他们天生便能经历的一切，我们都无法拥有。那时，父亲对哥哥说，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忠于魔族，得到魔族足够的庇护。只因我们没有太大的本领，却拥有别人所向往的一些东西，若没有强者庇护，那这样东西，迟早都只会带给我们灭亡。我如此说，想必诸位也能明白，我们不愿翻山而过，不止想保留自己的开心而已，还想要保存自己的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早在瑶云明白他们永远也确实了一些寻常人应该有的东西的那天起，他也同时明白了他们身上多出了一些寻常人原本不该有的东西。那时他年岁最大大约也不超过十岁，论理还只是个万事不通晓的孩童，可偏偏，他们魅魔一族原就没有童年。是以，当初年方几岁的瑶云从那时起便与他父亲一道，开始为了魅魔族人的将后来筹谋，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几易其主，几经摇摆，所求不过保命保心。

秦关心中几番感慨，这才向瑶花问道：“这些话，何以姑娘要坦然告知我等？”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中身份微妙的可不止一个，朝歌是瑶花口中足以“通天彻地”的神魔，而夜闻道则是拥有生老病死、从很多年前便被他们一族忌讳着的“山那头”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