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很想要追问,但见到上邪神色间的惘然,她又将想说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发呆也不过是片刻,上邪醒过神后续道:“正如众所传言的那般,走尸族嗜血且嗜杀,但在他们的本心之中,却并不愿杀戮度日,更不愿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只是欲望时常会遮挡本心,于是他们将家门颠倒,令无辜之人难以走入他们的腹地,而他们也无法走出去。”
“可是——”秦关小心翼翼问道,“你方才说,有特定的时刻,那时刻莫非…”
上邪颔了颔首:“每日正午时分,颠倒山两侧相连,可以通行。”
秦关道:“那他们…”
“亦如传言所说,走尸族畏光。”上邪声音淡淡道,“正午时分,日头强盛,走尸族若在此时穿过来,将受皮肉腐烂、骨血蒸干之苦。他们当年并不想完全阻隔两侧通连,于是留下这一线生机,只是这
点生机,却非将生死置之度外者不能握。”
甚至于,这生机为走尸族人带来的,或许比死亡还要更痛苦。
毕竟皮肉腐烂,骨血蒸干,这样的折磨实非常人能够想象。
秦关喃喃道:“传言果然不靠谱…”
传言走尸族无恶不作,见人就杀,然而真实的他们为了不杀人,却甘愿作茧自缚,永囚无期。
“也不全是误传。”上邪淡淡道,“正因为他们曾于无知之时做错过事,才会知道做错事的代价为几何,才会为了不继续错下去而做出这决定。”
秦关不知该如何言语。
夜鹛思考的,却是更加现实的问题:“若走尸族难以控制他们嗜血嗜杀之欲,那稍后咱们进入埋骨之城…”
上邪道:“不必担心。”
夜鹛便放下了担心。
而秦关反而拾起了这担心——她担心的是上邪。
自来到颠倒山下下车以后,她便敏锐察觉到上邪情绪似有些变化。这变化在之后这段时间里更为明显了:他一向不太为外物影响的情绪正在一点点变得低落,仿佛这走尸族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秦关便忍不住又捡起了这些天已被她暂且抛诸脑后的那疑问,上邪他…也是走尸族人吗?
但她现在一心牵挂的也并非这问题,她只是希望他能心情好起来而已。
她看着前方那身影。
他适才说话间,已领着众人慢慢往前走,腰背挺直,脚步闲适,仿佛连他自己也未察觉自己神情与语气之间的怅惘,只当自己还是素日里表现出的模样。
秦关但觉心中微微发酸,想要往前两步去抱一抱那人,但这时他们却已来到山脚之下。
——从道理上讲的山脚之下。
因为此时的颠倒山已消失大半,众人只有高高仰起头才能看到一点山巅,至于眼前本该是山脚的地方,实则众人眼看到的只是大片空地而已。
他们甚至已经透过这片空地看到了山的那一头,但那一头什么都没有,视线所及全是空白,自然也没有传说中的埋骨之城。
“现在我们怎么办呢?”鸿图讷讷道,“我们、我们得登上、登上这个山?”
而这个山又该怎么登呢?他们到底是要把有山当无山?还是把无山当有山?话说回来,他们照着这片空白走去,真的能踏上一条“山路”么?
众人既有些难以避免的担忧恐惧,同时又有着更多的跃跃欲试。
上邪却道:“我们只需等待就好了。”
等什么?等正午。
正午的那一刻,众人眼瞧着原本连绵看不到边的颠倒山从他们眼前彻底隐形。
而后有一个人从那片隐匿中忽然显出身形。
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一个曝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长得很漂亮并且皮肤白到发光、并无一丝异常的女人。
一个让谢遥一见之下就如一阵风一样飞快刮了过去的女人。
秦关轻轻吐出一口气:“阿采她果然不是走尸族人么?那她竟然能生活在埋骨之城中…看来身份了得啊,阿采。”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上邪的侍女、也是他们此行将要来寻找的阿采么?
鸿图夜鹛等人不由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