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开着车在夜里的b市闲逛。
她的“古董”机车已经在那一场爆炸里彻底作古了,她于是随便开了一辆“现代”车出来。真要说的话这辆车比她的宝贝机车方便多了,不必她自己驾驶,更重要的是速度很快,她愿意的话别说一晚上环城一周,哪怕她要将周边各个城市都遛上一圈也毫无问题。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事发当天她不是耍酷骑机车,而是开了这一辆又或者别的任何车,那她是不是就能够救到关凌了?
但这其实只是一种自我折磨而已,毕竟已经发生过的事再怎么假设也毫无意义。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漫无目的的,也许只是想好好看一看自己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吧。毕竟从前一眼都懒得多看的东西,今后谁又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呢。
身后有辆车一直跟着她。
直到她在某一个能看到星空的半山腰停下车以后,身后那辆车也跟着停下来,走出来的人自然就是谢遥。
“你这是在抓紧机会回顾你贫瘠的前半生吗?”谢遥毫不客气地问她。
数个小时之前,钟小涛对秦关讲述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人与事的时候,谢遥始终守在病房外面。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谢遥在外面就一字不漏的听了什么。
秦关当然知道这一点。
“比起冷嘲热讽,你不觉得更应该珍惜有限的时间跟我交流感情吗?”她微笑看着过去四年、或者说过去二十二年里自己最好的朋友。
她越是这样说,谢遥却越感觉到愤怒:“你是不是个傻的?关凌过去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出生的你不也已经知道了?她出事以后秦献和秦懿是怎么对你的,就算是个瞎子用闻的也能闻到这里面冷血的味道了!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钟小涛说吗?你是个‘受害者’!你凭什么要在这里想着怎么牺牲你自己?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做!”
秦关依然微微含笑看着她,不说话,那模样却美极了。
“今天钟小涛对你说的一切,以及他暗示你去做的选择,这都是出自他的私欲,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吧?”谢遥继续冷冷道,“如果你成功了,当然可以让整个时空旅站的研究往前迈一大步,但是这种接近于无的、没有任何规则可以遵循的完全靠臆想的可能性,他是想拿人命去为所谓的科技发展铺路吗?他没有这个权力!他是在利用你,你想不明白吗?”
秦关有些俏皮朝他眨了眨眼:“他不但是我们的老师,还是你法定意义上唯一的家人,这么说他可不太善良哦,谢偶像。”
钟小涛大半生未婚,无子;谢遥则是孤儿,无父无母。十余年前钟小涛领养了谢遥,谢遥则在八年前遵循钟小涛的脚步进入时空旅站工作。这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间的亲密友爱一直令秦关暗
地羡慕,至少在今天以前,她从没有听谢遥说过有关钟小涛的一句坏话。
谢遥看着她,缓缓道:“虽然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但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秦关愣了愣。
“你可不可以爱自己多一点呢,小关?”谢遥如是问道。
沉默了许久,秦关道:“我不是‘受害者’。”
“对于关凌以及我的爷爷、父亲而言,我可能更像是一个、一个…他们恩怨情仇催生出的附属品。你说得对,无论他们其中的谁,对我的感情大概都远远比不上他们相互间的纠缠更重要。关凌这两年对我态度的软化,与其说是母爱,不如说是因为她自己年龄和心态慢慢的改变。而钟博士对我的照顾,大约更多是因为我是关凌的女儿以及我是‘钥匙’。我如果离开,我对于那个世界一无所知,也许我根本到不了,也许我最后也回不来。即便我真的到了那里,要怎么去寻找其余的‘钥匙’,那个人到底还在不在…
所有的一切都这样渺茫到可笑。我当然知道,但是这又怎么样呢?”
她一字字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唯一的听众谢遥却一点也不平静:“‘但是这又怎么样’…秦关,你是不是真是个傻的?”
“我是不是傻的并不要紧,所有人爱不爱我、是不是利用我也不要紧,要紧的是——”秦关朝着他微微一笑,“就算这样我也没法不爱她,不可能做到对她的生死无动于衷,这才是唯一的事实啊。”
喉咙像是被人给猝然捏紧了,谢遥看着她漫不经心的笑容,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
是啊,什么感情什么爱恨都摆出来,所有人亏欠她的利用她的都摆出来,这些年累积的怨恨也都通通加在那一头的天平上,这样她就能眼看着关凌去死了吗?
她不能。不能那还说个屁啊。
谢遥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半晌强打精神道:“也不一定走到这一步,也许、也许你爷爷他们能找到办法救她。”
“我也希望这样。”秦关笑了笑,“这样的话,就算错过了过去,在未来我还是有很大的希望拥有我妈妈,甚至拥有她的爱。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是吧?”
她哪怕说到“拥有我妈妈以及她的爱”,笑容却依旧很淡,仿佛说之前就已笃定了这只是一句随口的笑谈而已。谢遥看在眼里,心中忽然一动:“你之前跟博士说你有了更多想要的,那是什么?”
秦关有比救关凌的命更想得到的东西吗?
那是有的。
她还是带着那淡淡的笑容道:“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谢遥没怎么爱过人,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而在他纠结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事情到底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