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之外
乐文柏一双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在空气中环起一个圈,不知该是不该拥过她。她是错认了他啊,他不是那位上神,可被上神附身得多了,在她面前他也不由自主地模仿起上神的言谈举止,每每那时,她的眉眼总会在他的脸上多停留片刻,习惯了,也就不易改回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乐大少爷本不该是这样的,他好逸恶劳,骄奢淫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自女捕快捣了他的温柔乡后,他便起誓要叫她后悔,却因被那位上神借了肉身以后,他才有了不同感受,虽然她的关切并非是对他,可他受用了。
明明大多数时候都是同一副身子,脾气偶尔也十分相似,他不知她为何可以明显分清谁是谁。他竟贪心得想要她更多的关心,只要成亲,他必定可以将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她不嫁,没关系,他可以强娶,反正他也常常强抢民女,夺人新媳,可她竟背了包袱逃离遂城,也没关系,他可以随她而去,虽然他从未逃离过父母给的保护圈,也没关系,直到昨夜,他无意偷听她与童微生的谈话,他便知晓自己机会来了,此时一向喜爱逞强的她,因童微生的离去而剥下坚强外壳的她就在自己怀中,他还在等什么呢?
“小芙…。”
“呃…。”乐文柏做下决定,正欲收紧双臂,拥住她时,突然怀中一凉,靠在他肩头的林幼芙却突然捂住发出一声闷哼,退了开来,捂住胸口,很是痛苦的模样。她恍然回神伸手一把掐住乐文柏的手:“你…你不是幻儿,你是乐文柏!”
“我…我…。”乐文柏一时心虚,无言以对,只得转而关心起她来:“他离你十丈之外了是不是?”
幻儿在做什么,他不是说只是静一静么,为何越走越远,明明在遂城之时,十丈之外她已不会再痛,为何今日又开始了!林幼芙疼到几乎窒息,她咬着牙道:“你…都知道了?”
“本少爷只是被上神借了肉身,不是死了,自然清楚你们的所作所为,你这般疼痛,想必他也不好受,他究竟是如何心思,要这般惩罚于你,我这就去抓他回来,不能叫你们两败俱伤!”林幼芙的身子几乎躬成了一个虾子,乐文柏将她扶于左手边的床上坐下,抬脚便冲了出去。
乐灵犀从昏迷中醒来,左右没有见着人,听到童微生房中有动静,进门便瞧见林幼芙捂住胸口,蹲在桌前拾捡起一物塞进了衣襟,起身就见着乐灵犀,林幼芙苍白着脸唤了声:“乐小姐。”话音未落,人已晕了过去。
即使清醒,林幼芙也是被活活疼醒的,乐文柏坐在床侧,见她满头大汗扔蜷在床上,他既有怒意又愧疚道:“我寻遍了方圆五里也未寻到上神的踪迹,倘若你们继续如此分离下去,会如何?”
会如何?她也不知会如何,上一次与他这样分离已是他附身于乐文柏之时了,那时只有他会痛,那时候他独自疼痛了一个白昼有余,那时如何的撕心裂肺,时至今日她才感同身受,持续不停的疼痛几乎能要了她的命,他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来了来了,药来了,林姐姐,快趁热喝了罢。”这边说着乐灵犀端着一个小瓷碗推门而入,走到床前,将瓷碗递给林幼芙。
林幼芙勉强抬起头来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草药,不禁皱眉,她这疼痛岂是凡药能够医治得了的,乐灵犀不知就算了,乐文柏能不知吗?
乐文柏自是知晓,只是压低声音说:“这丫头见你晕倒定要请了郎中前来诊治,郎中诊不出门道便只开了些养身的药物,饮下一些也不妨事,你若是不想喝便叫她倒了去。”
“给我罢。”林幼芙强忍着疼痛支起身子,接过瓷碗,一饮而尽,既然无伤大雅,那么喝一些以免负了乐灵犀一番心意。
乐灵犀接过空碗放到一边赶走了乐文柏,坐到乐文柏方才的位置上,关心道:“林姐姐,你还好吗,究竟患了什么病,会疼到晕倒呢?哥哥
也真是的,林姐姐已病重至此,还耐不住寂寞往外跑。”
对于乐灵犀的责备,乐文柏不以为然,只有他们清楚他着急出门是所为何事,并不如她所言那般没心没肺。只是他属实没有预料到林幼芙会疼至晕倒,在究竟是照顾林幼芙还是去寻找上神这两件事情上面的确不好抉择。
“我没事。”林幼芙含糊不清地憋出三个字。
当真没事吗,林幼芙口中的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强挤出来的,可见说话已经非常艰难了。乐灵犀尽管还有疑问,也不好多问,只得忍下一时,一双眼睛左看右看,打量起这间房来,她真的很疑惑,童大哥去了何处,怎的一上午都不见踪影,而林幼芙又为何会在童大哥的房中晕倒。
童微生的事情无论怎样也瞒不过一天,乐灵犀眼下怕是已经发现了异样,倒不如直接与她坦白一些,只是这坦白该张弛有度,不能胡来,林幼芙按住胸口,打算以此动作来减少心理上的疼痛,她说:“微生走了。”
乐文柏下意识地“诶!”了一声,他眼下并未想好该怎么与乐灵犀说起此事,倒叫林幼芙先开了口。
乐灵犀闻言竟委屈起来:“童大哥是因为我才走的吗?是我太急进了
,惹童大哥不悦了吗?”
乐文柏扶额头疼,童微生并未喜欢过他这个妹妹,他和林幼芙都知道童微生的离去也并非因为乐灵犀,乐灵犀却胡思乱想起来,林幼芙连忙握住乐灵犀的手:“他只是有些急事不能与我们同行,乐小姐莫要悲观…这个…”话说一半,她拿出那个绣着茑萝花的香囊塞进乐灵犀手中:“这是微生留给你的,见香囊如见人,日后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