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故事
史青连此刻大惊失色,左右开始回想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服食过的长生不老药之中是否真的有过害人的元珠,虽不愿承认,但自打吃了长生药以后,自己的身体的确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每每想起风道长凭一己之力压制了瘟疫,又觉得是自己思虑过度,亦或是太过惦记徐家人的死,而产生的心理作用。
风淮子依然没有说话,被城墙遮挡一半的阳光投射在他的左脸上,而在光外的右脸却有些阴婺,他哑着嗓子道:“你有何证据?”
林幼芙从袖口抽出一张宣纸拍到风淮子的胸口道:“商人唐文曾与徐明里结仇,后来冰释前嫌,听闻徐家大少爷酷爱作画,于是赠予大量朱砂,徐家人死后,财物完好,却仅朱砂失踪,朱砂中含有大量元珠,而这张药
方是从你的禁室中偷出来的,其上明明白白标注着朱砂的用量,哦,不对,你所记载的名字叫做神胶,神胶?听起来倒是如同天外神物一般,唬唬史大人这蠢蛋倒也够了。”
乐文柏觉得林幼芙的狗胆颇大,竟然当着史青连的面称呼他为蠢蛋,不过这史青连应当也没有精力与她计较了,若非林幼芙,史青连恐怕连听到这些话的机会都没有。
风淮子看也没看胸口的药方便伸手一抢,林幼芙虽反应极快,也被他扯去了半张,风淮子紧紧握住,指尖泛白,像是在隐忍,声音从喉部最深处发出:“仅此而已?”
林幼芙冷笑一声,拿出从袁殊身上搜出的钱袋:“自然不止,道长应当知晓自家母亲有个侄子叫做袁殊吧,这袁殊以为徐家无后巴巴地望着要继承徐家财产,可昨
日却突然逃离了锦城,死于熟人刀下,可何以与官府没有半点关系的袁殊的衣服夹层中会有官银?这与官银置于一处的纸条道长可认得?”风淮子还未回话,林幼芙又说道:“道长不认得也无妨,我这里还有一张袁殊的认罪书,和道长的另一张药方,咱们去请个专人前来鉴定一番,看看这三张宣纸上的字迹是否出自同一个人。”
风淮子脸色大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被捏作一团的药方,有几分慌乱,乐文柏哈哈大笑道:“风道长,你手中那张不过是本少爷昨日闲来无事画的小鸡吃米图,道长可真是大意,也不好好看看。”
风淮子将手中半张纸揉成一团,气急地扔到地上,装惯了与世无争的面貌也显露出了该有的狰狞表情,袖口“嗽”地滑出一把匕首,迅速将距离自己最近的林幼芙拖到身前,紧紧地卡住她的脖子,将匕首架在了她的脖
颈前,光洁的皮肤上立刻现出了一条血痕。
“徐之淮,你放肆!”
童微生怒斥一声便要冲上前去,风淮子却拖住林幼芙往后猛退两步,又将匕首往她的皮肤上抵近了一些大声道:“别过来!我徐家与人为善,就因这昏官落得家破人亡,我苦心经营,只为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些日子他夜夜噩梦缠身,白昼如行尸走肉,便是对我徐家最好的交代,而你们,你们身为捕快,不惩恶扬善也就罢了,为何要助昏官破案,为何要扰乱我的计划?”
洛幻本以为今日揭穿风淮子之事板上钉钉,却没曾想到此人竟如此丧心病狂,破罐破摔,将林幼芙当做筹码!他附身乐文柏,瞳孔溢出愤怒的赤红,如利剑一般注视着风淮子:“史青连伤天害理,强撸妇孺,有违天理自有惩戒,捕快办案是职责,你以为以暴制暴便是正道吗!”
“有何惩戒?”风淮子冷笑着:“朝中官官相护,那高高在上的睚眦上神可曾看到凡人的怨恨,什么阵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徐家五口吞下元珠以身敬神,也只是图丢了性命而已。”
洛幻知道无论招神阵是否有用,睚眦也该看得到人间怨仇,可他没有,在凡间没有任何气息,不止睚眦,囚牛、嘲风、蒲牢、狻猊、霸下、负屃、螭吻,他的这些个兄弟在凡间均没有一丝气息,他突然开始怀疑,千年过去,他们是否依然还存在。
杨汉已没有心情去听风淮子废话,只想将他拿下,右手向着城墙后隐蔽的方向做出一个手势,城乡之后的锦城捕快们刚要一拥而上,却见林幼芙双眼放出精光,迅速以双手抓牢了风淮子握刀的手,浑身使力往前狠狠一摔,风淮子在自己的目瞪口呆中,被林幼芙按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城墙后面的捕快们立即将张开的四肢收了回
去,伸出半边脑袋,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林幼芙这方下意识地反手到腰间取手铐脚镣,如同先前抽刀那般,抓了个空,杨汉见状,立即取下随身携带的手铐将风淮子锁了起来。
林幼芙用左腿膝盖顶在风淮子的背心上:“你当我是花楼里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绣娘么?我是捕快不假,我的职责却是用法律的武器惩戒作奸犯科之人,而非带着个人情感去动用私刑,徐之淮,你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同样的词,林幼芙说完之后自己都愣住了,如今已物是人非。
童微生忙不迭地上前关心道:“小芙,你的脖子…。”
林幼芙抹了一把脖颈上的鲜血,莞尔一笑道:“皮外伤而已,我可是…。”
童微生接下她的话,说出她贯用的口头禅:“打不死的林幼芙?”每每公干负伤回来,她总是这句话,无论多重的伤,都是这句话,总是用语言来掩饰自己也是血肉之躯的事实。
“嘿嘿。”她的心思被他看穿,无奈傻笑:“微生你怎么如此了解我?”
童微生无奈地叹气,两步远处同一副肉身内,乐文柏和洛幻心中同时发涩,洛幻以为自己与她“血脉相连”才该是最了解她的,可是她从未对他说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