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睫尖一颤。
虽说这位云中王狂妄之名不在卫旸之下,但似这般,在旁人的地盘还敢这般不注意言辞,直呼其名,也委实在她意料之外。
竟是比卫旸还要麻烦。
元曦暗自翻了个白眼,语气也逐渐失去耐性,“想来王爷应当也听说了,今天下午,太子殿下在围场行猎遇刺之事。早间九公主刻意寻衅时,我为了自保,言语间曾冒犯过王爷,心中甚是愧疚,故而才想提醒一句。
“瓜田李下,各避嫌疑。或许王爷同刺杀之事并无干系,但毕竟您身份特殊,这节骨眼若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低调些为好,莫要太引人注意。”
她纯然是一片好心,连瑾却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还有闲心反问:“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弯眼一笑,好不风流。
元曦眉梢狠狠抽搐了一下。
果然不该同情男人,这一个两个今天都吃错什么药了?这么逗她很有意思吗?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元曦也懒怠再管他死活,转身就走。
可她脚还没迈出两步,连瑾便悠悠吐出一句:“郡主姓氏里的‘元’字,可是锦官城靖安侯元氏的‘元’?你们北颐那位护国石柱,亦是而今的叛国之贼。”
咯吱——
地上一截海棠花枝被踩断,元曦的脚也霍然停住,人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他。
连瑾仍旧站在原地,负手望着她微笑。
夜风徐来,牵起他额前一缕散落的乌发,横渡过那张清俊的脸。他的眼睛隐在云深不知处,变得朦胧神秘。嘴角的弧度虽未减少半分,元曦却只觉一股恶寒拔地而起,顺着双脚直奔天灵盖。
元曦出生得晚,家中很多事她都不清楚。嬷嬷从来也只拣一些好的告诉她,似当年那场塌天浩劫,老人家是提都不想提。元曦也是这些年进宫之后,才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一些。
说起来,竟还跟十八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祸乱有关。
当年叛军兵临城下,先皇后大章氏还怀着身孕。皇城已然不安全,建德帝为了保全她,命直属自己的禁卫军护送她暂且去别院避难。
任务是秘密布署的,路线和时间也都是机密,除了建德帝、大章氏,以及负责执行任务禁卫军统领之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晓。走的,还是皇家的密道,照理说不该被人提前设伏。
可这一切偏就发生了。
大章氏难产而死,刚降生的公主也下落不明,全部禁卫军皆命丧黄泉,唯有一人因为中途遁逃而苟活下来。
那人便是建德帝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也是元曦的叔叔,元占淳。
后来叛军被剿,元占淳也被活捉,却是断了口舌四肢,再不能言语书写。锦衣卫将他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他一间地下密室中发现了他同叛军联络的书信。而那些书信的另一头,竟还牵连出一个人,那便是元曦的亲生父亲,元占涏。
当时的建德帝还沉浸在失去妻女的痛苦之中,见此罪证,自是怒不可遏,也不叫人来查,便直接判了元家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