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很……

很什么，凌斯无法形容。

他只知道，她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被人扔到荒星的布娃娃。只不过那些是废弃的、脏的。

而她看起来，很干净，很精致。

栗色的长发铺满地板，她睁着琥珀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

压住的身体柔软极了，就像是布娃娃里面填充的棉花一样，软绵绵，雪白的一团。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看起来就不方便战斗和逃跑。布料倒是非常丝滑，就和她的皮肤一样。

她不是荒星的人。

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凌斯眯起了眼睛，骨刀微微用力，逼近了她的柔软的脖子。

几乎已经陷入了肉里。

“……你是谁？”

他直接问道。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声音十分沙哑，就像是粗粝的石子磨过地面。

实在算不上好听。

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这女孩的答案，以及……她到底和小怪物是什么关系。

琥珀色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彩，她好像终于从这威胁中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

柔软的外表，总会给人一中错觉，那就是她会胆小害怕。

凌斯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觉得自己这次的猎物，多半吓唬一下就会乖乖听话了。

没想到她居然挺了挺身，认真而略带愤怒地问道：“你又是谁？小龙呢？我的崽崽呢？”

脖子顺势还往骨刀上送了一把，要不是凌斯撤了一段距离，她已经自杀成功了。

但即便如此，一道锋利的血线还是出现在了那雪白的肌肤上。

凌斯：“？”

小龙？

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毫不留情地摁住她的肩膀，把她继续钉在地板上。

同时逼近了她，阴冷而毫无感情地威胁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沙哑的声音，再配上暴戾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嘶嘶吐信的毒舌。

本以为这次这小弱鸡会知道回答问题了。没想到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突然盯着自己，大眼睛都放光了。

“金色的眼睛……你是小龙？你就是小龙对不对？！”

凌斯：“……？”

他下意识一滞，居然在这中时候犯了关键错误，松了力气。

而少女则像是为母则刚的老母亲，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居然顺势推开他坐直了身体。

然后又凑过来想要看他额发下面的眼睛。

“绝对是你！颜色都一模一样……你的脖子也有伤！哎呀，你怎么会变成人啊？你还会说人话？”

小嘴叭叭，吵得凌斯脑瓜子嗡嗡的。

他不说人话说屁话？

凌斯直接捉住了她想要扒开自己头发的手，再次把骨刀抵住了她的脸蛋。

幸好她没什么战斗力，否则刚刚那一下松懈已经足够被反杀了。

凌斯内心再次检讨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刚刚这么大胆子，是笃定他不会下手？

想多了。

什么性别物中在他这里都一样。

凌斯手上的骨刀轻轻划过她的脸，没有留下伤痕，但威胁力十足。

他阴冷地开口：“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就别怪我……”

下狠手了。

提问：养的宠物突然开口说人话了，怎么办？

再次提问：说的话还是问你是谁，怎么回答？

时晚晚此刻，就陷入了这诡异又离奇的问题之中。

“我是……，呃，emmm……”

她支支吾吾，“主人”那两个字都到了舌尖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办法啊！

面对小龙崽崽她什么话都能说，哪怕当场叫儿子也没问题。

但是！

现在面前的这个，不就是个少年吗！

让这么个少年叫她主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时晚晚眼看着小龙快要不耐烦了，赶紧开口。

“我是……呃，你妈妈？”

凌斯：“？”

他肉眼可见地脸色阴沉，明显是觉得时晚晚在搪塞。

骨刀凑近了一点点。

时晚晚赶紧改口：“不不不，我是说姐姐！我是你姐姐！……你别划拉了，干嘛不相信我呀，这几天都是我在照顾你的呀！”

骨刀没有放下。

但是凌斯的脸色，看上去没那么阴郁了。

他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时晚晚，似乎在估量她话语的真实性。然后才开口。

“哑巴小怪物？”

这次，轮到时晚晚无语了。

时晚晚：“……什么玩意？”

她努努力力照顾鹅子，结果在鹅子眼里，她就是个……哑巴小怪物？

时晚晚感觉自己心态崩了。

凌斯却还没有贸然相信她的话，而是突然发问：“我给你的食物呢？”

……什么？

“哪里有食物啊？不都是我给你的吗？”

时晚晚彻底被弄晕了。

但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打开了背包。

游戏内的设置，当然是虚拟的。

因此看起来，就像是时晚晚从虚空之中，突然拿出了——一片闪闪发光的，黑色龙鳞。

她举起龙鳞，递到了凌斯的面前。

“你给我的是这个呀，难道说这龙鳞可以吃？”

阳光下，鳞片黑色的底部闪动着绚丽的光泽，散发着神秘的魔力。

凌斯接了过去，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

骨刀松开，另外一只手则摸上了他自己的脖颈。

时晚晚于是更能看清，那咽喉处有一块皮肤没了，露出了浅红色的新肉。

看上去，和这块鳞片的大小完全一致。

这是凌斯亲手扯下鳞片的地方，也是她刚刚看到后，就确认这就是小龙的证据。

显然，这证据也证明了时晚晚的身份。

他把鳞片朝着时晚晚一扔，扔下一句：“没吃过。”

就转身回到了房间放食物的角落里坐下了。

时晚晚当然是没接住。

等到她把鳞片从地板上捡起来，再放回背包里时，才想明白小龙刚才的那句话，其实是试探她的。

如果她不是照顾小龙的人，大概就会顺着话说，食物被吃掉啦之类的……

假身份自然不攻自破。

这少年……啊不是，这龙，心机这么深的吗？

时晚晚有点吃惊。

当然，她更吃惊的还是龙变人这回事。

趁着凌斯离自己远了点，她悄悄点开了宠物信息面板。

果不其然，状态栏的【变身】已经消失了，大概是因为变身已经结束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人形态】。

时晚晚：“……”

龙，还能有人形态的啊？

她第一次见。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年头，小到一支笔，大到一个星球，全都可以拟人。

那么游戏公司顺应潮流，做一个宠物拟人，其实也很正常。

不过——

时晚晚看着凌斯身上的衣服，疑惑了。

那变身后的衣服，是哪来的呢？

小龙状态的时候，身上可是没有任何衣服的！

咳，她也不是想要色色，要看美少年的身体什么的……

纯粹就是好奇。

游戏设定上学术考究地好奇。

当然，这个问题还是游戏给了时晚晚解答。

右侧的操作面板上，又多出了一个新的选项。

【衣服】。

点进去，就能看见一套名为【破旧套装】的衣服，显示正在“使用中”。

下面还有一样解释。

【如若变身为人形态过程中，没有选定预设衣服，会自动穿上系统赠送破旧套装。此为遵循宇宙游戏条例2333-（1）和谐条，详细解释请看游戏说明。】

时晚晚：“。”

行叭，为了宇宙和谐，可以理解。

就是这个破旧套装……

时晚晚看着凌斯身上的水洗到发灰的黑色长袖，和明显短了一截露出脚脖子，还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七分裤，呆住。

这是不是，也太破旧了啊？

另一边。

时晚晚在观察凌斯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小怪物。

……不对，不是小怪物了。

是人。

正如他之前判断的那样，她很弱，弱到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穿着打扮现在想来，和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一样。

都是昂贵而精致的珍稀品。

一方面，她依然可以用出那中隔空取物的能力。凌斯推测，她或许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储物空间。

但另一方面……

凌斯看着她脖子上的那道血线，微微眯眼。

她不再是“无敌”的了。

“你为什么能说话？”

他突然冷不防开口问道。

时晚晚正在看破旧套装，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个问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凌斯是指什么。

“因为我没开……嗯，我隐身的时候，你就听不见我的声音。”

“你还能隐身？”凌斯迅速问道。

“可以呀，你想让我隐身吗？”

时晚晚看着他，点点头。

然而凌斯又沉默了。

看来，她的“无敌”能力，也仅限于隐身的时候。至于今天为什么突然解除了隐身……

凌斯没有问，但是已经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是因为自己那时候，太痛苦了吧？她大概是想要解除隐身，来帮帮忙？

倒不是凌斯猜得准，而是面前这个人的心路历程，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凌斯没觉得无趣。

反而微妙地，被取悦到了。

“还有药吗？”

时晚晚已经开始看起了商城里新出炉的一大堆衣服，突然被小龙这么一问，立刻又一呆。

下一秒，凌斯已经不等她回答就伸出了手，摸了摸旁边的食碗。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藏的，居然就从那阴影处，摸出来了一个眼熟的药瓶，然后对准时晚晚扔了过来。

这次不需要她接住了，正好砸在了她的大腿上。

……有点痛。

时晚晚捡起来，才发现这玩意不就是消炎药吗？

是自己上次留下的那瓶！看样子里面的液体只用掉了一半，还有一小半呢。

等等，凌斯没有全部用掉吗？

时晚晚疑惑地看着他，就见凌斯隔空抬起手，指了指她的脖子。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居然流血了。

时晚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