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阿全和苦妞的身上,摇摇头道:“这村子里的人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将十几岁的男孩子打发出去,托人送进纸扎店,药房,酒楼当学徒,可是前者苦,遇到的师父苛刻,孩子遭苦受罪
不说,干了几年出来,手艺没学多少,钱一分没拿回来。后者人家要的是那种聪明伶俐看着会来事的,咱们这地方出去的孩子,看到吃的两只眼睛都发蓝,看在人家眼里,就是又傻又楞,谁敢收啊?说句实话,也不怕您笑话,咱们这里就是穷人家,在城里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想要出去找点事情做,都没有个正经门路,就拿那老徐家来说,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咬咬牙把闺女卖了,可您知道那孩子卖到哪了吗?”
绵娘脸色肃紧:“我听阿全娘那意思,是卖到了那种吃人的地方。”
“您这是说的好听的,可实话实说,还真就是吃人的地方,那种地方,可不就是人吃人吗?”村长摇头:“只恐怕您还不知道那丫头卖了多少钱?”
他也不等着绵娘回答,自顾自的说道:“那丫头从小就长得俊,水灵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聪明伶俐,手脚勤快,当初她娘带她出去的时候其实是想要卖进大户人家给人作丫鬟的,后来大户人家没进去,也就卖到了那种地方,在人家那里吃了一顿饭,回过头就收到五个铜板,人家说了,那是饭钱,就这样,
还是人家可怜她们,要不然,连这五个铜板都拿不到,那顿饭钱,最起码得要几十两银子,可那分明就是主顾吃剩下的饭菜,老徐太太自然是不服气的,跟人家闹,站在人家门口骂她们讹她的钱,讹她的闺女,反倒被人家养的打手给打了一顿之后扔了出来,说到底,你一个穷棒子,你拿什么跟人家较劲,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们这样仁义,把这两个孩子正经当人看。”
“我们也是穷苦人出身。”绵娘闷闷的说道。
村长笑了笑,可是笑容却更加苦涩:“可是您现在有钱了,您有能耐,年纪轻轻就成了小老板,但其实这世上很多人不如您,像是我们,想不到挣钱的办法,也找不到挣钱的路子,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个穷山沟里,不是没有想过变通,可这两个字写起来容易,念起来顺口,真的做起来,才知道,难,是真难啊!”
他打开了话匣子,肚子里藏了一肚子的苦楚,此时忍不住全都说出来了。
说起那对祖孙两个,说起年年秋收收到的那点可怜的粮食,说起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也说起卖粮被骗,最后却被人反咬一口的事情。
穷人本钱薄,在外面撞了一个满头包,就不敢再去外面闯荡了,生怕这样下去会撞个头破血流,血本无归。
穷则变,变则通,可就像是村长所说的那样,变通是真的需要勇气的。
江一寒听着村长的话,转过头看着绵娘,他忽然好奇她当初究竟是怎么下定决心去做山货生意的,他知道,那在之前,那个时候绵娘自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下去了。
而且,那个时候真的算不上好时候,正是朝廷中最乱的时候,过了今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村长越说越多,到最后有点搂不住了,恨不得将攒了这些年的苦水都倒出来,抱着阿全爹给他夹得一碗肉,哭着说道:“我啊,算是看明白了,我们
家那祖宗牌位上的人就没有走出这个山沟沟的,等到我成了祖宗牌位上的那个,还是要看着子子孙孙陷在这里面,跟你们,比不了,比不了啊!”
他认命了,认定了人这一辈子富贵贫穷都是天注定的,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现在这个样子。
田如丝很是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屁话!”
声音有些大,让他听到了,村长有一瞬间的愤怒,可随即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迅速的蔫了下去。
“对,没错,屁话,这就是屁话,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也是站着撒尿的主儿,竟然就被这山沟沟困住了,就真的信了这命了,可是我不信命还能怎么办?就算是躺着撒尿我也走不出去这穷山沟。”
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