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长歌 (上)

大明长歌 酒徒 1610 字 9个月前

稍微犹豫了一下,本着万无一失的原则,他又快速补充,“不过夷狄皆虎狼之性,前脚谢恩,后脚就翻脸不认账也有可能。为了稳妥起见,奴婢斗胆请陛下给顾经略一份手谕,让他提醒驻扎在朝鲜的大明将士多加小心!”

“嗯,此言甚善!”朱翊钧笑了笑,轻轻点头,“虎狼之辈,皆畏威而不怀德。朕不该对它们毫无提防!你说呢,张大伴?”

天不冷,张诚额头上,却立刻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一粒粒晶莹可见。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朱翊钧的话,只觉得两腿发软,脊背发凉,眼前漆黑一片。而朱翊钧的话,却清晰地传来,每个字,都重逾万斤。“大伴,你进宫伺候朕,算起来应该有二十四年了吧?!不知道朕到底哪里失德,竟让你心冷如斯!”

“皇上,皇上这是什么话?!”张诚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就想扑过去,先下手为强。然而,

身体却提不起任何力气,直接将“扑”这个动作,变成了双膝跪倒,以头抢地,“皇上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没齿难忘。奴婢愿意生生世世都做太监,伺候皇上左右!奴婢没有心冷,真的没有心冷。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奴婢没有背叛您。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才被他们拉下了水。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是他们告诉奴婢,继续打下去,只会让府库一空,民不聊生。让您劳心劳力,却什么好处都拿不到…”

“好一个忧国忧民的张掌印!”朱翊钧听得又是伤心,又是恼怒,抬起脚,将张诚一脚踢出了半丈远,“原来是朕,一意孤行,穷兵黩武!原来是朕,专门做赔本生意,费力不讨好!原来是朕,昏庸糊涂,任用奸佞…”

“皇上息怒,息怒啊!”张诚的额角撞在地上,血流满面,却顾不上去擦,手脚并用爬了回来,冲着朱翊钧连连磕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是奴婢糊涂,奴婢贪心,总想着给家中侄儿找一门好亲事,攀附高枝!奴婢真的没想过背叛您,奴婢只是不知道他们如此胆大,竟然什么都敢伪造。奴婢刚才还试图补救,提醒您小心倭寇挑起战端!”

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极为心虚,却比前面所有话都管用!朱翊钧已经抬起来的腿,忽然僵在了半空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踢下去,还是不该踢。

二十四年的陪伴,终究不是萍水相逢。更何况,这二十四年里,还有十多年是共同面对首辅张居正的威压。

虽然,虽然每次见到张居正,张诚和张鲸都吓得比猫还乖,根本给朱翊钧提供不了任何支持。可如果没有他们在张居正告辞之后,立刻想方设法哄自己开心,甚至陪着自己一起哭,一起骂,一起扎小人儿,朱翊钧知道,自己也许早就疯掉了,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把张居正熬至油尽灯枯!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上,您想踢就踢,千万别这样站着,小心摔倒!”那张诚是何等的奸猾?发现朱翊钧的大脚迟迟没有落下,立即知道自己的活命机会来了。赶紧一边重重磕头,一边大声提醒。

“你闭嘴!朕不需要你装好人!”朱翊钧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态,晃了晃,差点摔倒。迅速站稳了身形,他再度抬起腿,狠狠踹向了张诚的肩膀,“朕就喜欢这样站着,朕喜欢单腿站着。朕一条腿站着,照样能收拾你。朕踢死你,踢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