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元宵,街头上车水马龙,人潮拥挤。
前两年科考中第之后,我做了一个员外侍郎,差事清闲,时间富裕。
我还很年轻,想多花些时间在自己身上,提高自己,所以并未注重升迁,这个官职刚刚好。
我站在街头,忽然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娘亲和父亲,他们的音容样貌在回忆里已经开始模糊了,其实他们去世的时候我才正记事的年纪,我知道他们很爱我和妹妹,但他们去世得太早了。
他们去世之后,亲戚和家仆卷走了所有的钱财,还把我们从住宅里赶了出来。那个时候萧国动荡不堪,我连报官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时候妹妹还是一个吃奶的婴儿,爹娘去世之前让我好好照顾她。我现在想来倒是觉得有些可笑,一个连十岁都没的小男孩,身无分文,又无亲朋好友可投靠,拿什么养活一个这么小的婴儿呢?但那个时候自己觉得自己可以,每天都在努力的养活着银儿,那也成为了我唯一的动力。
我东一家西一家的讨要米汤,或者去偷一些粮食糊糊终于将银儿养活了,可旱灾越来越严重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没有了一丁点的存粮。
偷抢都不能行了,我带着银儿去山里吃野草,偶尔运气好能捉到蛇虫鼠蚁什么的打打牙祭。
那个时候我总产生疑惑,为什么老天爷还不下雨呢?真的要干死我们吗?连深山里的地都开始干得起裂纹,树都干枯了好多。
让我觉得更恐怖的是我开始发现有人在食人肉,他们在山林子边上无人的地方,架起一口锅,火
烧得霹雳啪啦的想,烟火高高的升起,很快就聚集了很多人,我看见有的惊恐失措的跑了,也看见有人站在那里双眼冒光。
饥饿原来这么恐怖,人相食不是地狱才有的景象吗?阿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送我去上了私塾,晃晃悠悠的认识一些字听先生说了一些课,现在我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这样的世界,人间炼狱,我记得当初听见先生嘴里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一点都不了解,一笑而过,下了课就开开心心的回家吃糖了。
山里面已经待不住了,里面的猛兽开始出了深山,来人类的地界儿找食儿吃。
从前是人吃动物,现在动物吃人。饿起来的野兽比人恐怖,人们开始远离林子旁边。我也吓得赶紧带着银儿出了林子,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面。
我找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干涸的水道枯草杂生出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刨出来的洞,夜里我把洞扩宽了一下,然后把银儿放了进去。那个时候我很害怕那些饿得两眼发光的人,他们会把银儿抢去分食而吃。
那个时候只有一户人家有粮食了,那还是我在夜里路过他们的院子是偷偷发现的。但那几个汉子太凶猛,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了,只有他们杀人抢粮食的份,没人敢惦记他们的。但我知道,那些粮食是他们杀了镇子上的大户主人,抢来的。
那个时候我觉得对这个世界真是失望极了。但我还有银儿养养着,我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或者等我长大的,高一点壮一点,力气大了,就能从那几人的家里抢来粮食吃。我一边想一边去山脚上挖一种叫观音土的泥巴吃,吃了之后除了拉不出屎来,味道也不是那么的难吃,有点像绿豆饼。我听人说,这种观音土每户人家吃着的味道都不一样,但土终究是土,有好几人因为拉不出屎来,被
胀死了。
离河道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地庙,庙里有一口枯井,我又一次被人追的时候,跳入里面躲避。井底没水,但很潮湿,我发现墙壁上有滴水,一滴一滴的从石头上低落。这口井很深,且常年都是没水的,倒也无人发现这一点点水源。我去捡了一个木桶,放了柔软的杂草在里面,放在井底石壁下接水,水滴落在木桶里面,因为杂草没有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这点水养活我和银儿已经很艰难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我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涨,我想自己也可能被涨肚而死,夜晚我摸着银儿的小肚子,也有一些硬硬的涨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艰难啊,我夜里总是做噩梦,梦见白日里看见的那些眼冒绿光的人吧把自己和银儿煮来吃了。
饿殍遍地,千里无鸡鸣,白骨在阳光下阴森发光,若不是我跑得快,隐蔽得好,已经被人抓去吃了。
可总有运气很差的时候,我被他们围堆堵截,脚也不幸被扭伤了。
有英雄从天而降,救受苦受难的人出水火这种幻想早已经被现实磨灭了。但在我以为一线生机都没有的了的时候,英雄从天而降了,还是个女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