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大夫的身份不同,自然不敢有人多说些什么。
余念大概是麻木了,也或许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会害她。
能让自家哥哥信任的人不多,可他他若是信任,便只因为这个人值得信任吧。
大夫将余念抱在床上,帮她脱了鞋子,而后便坐在床边,搭上了她的脉息。
“你要不是不痛快,就哭吧,总比这样憋着好。你如今的心脉都是乱的,你的心脉通着孩子的心脉,他的心脏若是发育不好,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没事。”
余念只默默吐出了这两个字,不知道是在说她的孩子没事,还是在说她自己。
“你下去吧。”
余念又道,这边是彻头彻尾的逐客令了。
她在这儿这么久,却从未急言令色的对周围的人说过话。
端着大小姐的架子。
大夫并没有作声,他由着余念发脾气。
屋子里空调的度数太低了,他便摁了遥控器调高。屋子里的灯光太暗了,他便调亮。
然后他拉过被子盖好余念的身体,带上门去帮她煎药了。
姜澜出事,或许对于余念和余还而言,都是一场打击。
可有的打击,是彻头彻尾的噬心蚀骨,而有的打击,似乎能让人变得更强。
大夫熬了药送过来,余念面无表情的喝了下去。
然后便说困了,躺下睡觉了。
大夫总觉得余念这突如其来的隐忍克制有些反常,阿京在鬼爷那边,他不敢留她一个人。
索性叫了个小丫头一起,坐在余念的房间里。
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这宅子里又人多口杂,他并不想给余念惹出是非来。
夜里,余念始终睡得不安稳。
她一直呜呜咽咽的哭,不知道在叫着谁的名字。
大夫并没有急着叫醒她,人在这样的梦魇里最是耗费心神,最好等她情绪平和些,再唤她出梦。
可是这一夜,余念的情绪再没有平和过。
后来,她被自己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大夫断了安神汤,她颤抖着手捧着药碗喝了好几口。
脸上岑岑的冷汗被大夫曲起手指揩掉了,也是这个时候,那人才摸到余念的身体到底有多烫。
他还是大意了,让她发起烧来。
余念如今怀着孕,发烧了那些药大多吃不得。
他便只能找些温和的药材煮水,帮她擦了擦脸和手脚。
“难受吗?”大夫如此问她。
余念却只是摇头。
“头痛吗?”他又问。
余念却依旧在摇头。
她好像正常得很,那双眼眸极其的清亮,甚至比
寻常时候都要强。
“姜年现在住在哪儿?我刚刚到哥哥那去,没看见她。”
“在鬼爷的偏厅住着,有专人守着门。”
大夫淡淡回她,却不知道余念到底在想些什么。
“呵…若是顾博澜来了,哥哥便会杀了她吧?那最新收拾出来的院子,也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大夫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当是她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余念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宿,大夫却始终陪着她。
等到天亮了,她却像是好了大半,能自己起身换衣服,也能自己安静洗漱。
大夫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问了她也不答。
外面的天蒙蒙亮,还带着些潮湿。
余念便站在那廊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沙包看。
嘟哒、嘟哒、嘟哒…
她好像又听到姜澜打沙包的声音了,他光着脚,
斥着上半身,他的背脊上有伤,就像是刀刃刮过,很是刺目。
“醒了?你真是个懒鬼,我都在这运动这么长时间了,你都没醒过来!不过,也怪不得你,都说孕妇的精神不好,嗜睡!等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出来了,可一定要让他养成早睡早起的好奇怪,我以后也带着他打沙包,身体练得棒棒的!”
大夫站在余念的身侧,和她一同盯着那沙包看。
可他看了一会儿,便只看着余念了。
那丫头的眼睛里蒸腾起了雾气,似乎想起了什么。
大夫知道,这段时间,姜澜和余念的感情很好。他们两个人都讨厌姜年,所以很少往鬼爷的院子去。
可他们心里这点儿弯弯绕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在这院子里偷偷嘀咕,然后笑作一团。
大夫也认识姜澜不少年头了。
那时候他常常弄得自己一身伤,拖着满身的血来找她。缝针取子弹,他通通不要麻药,就像那真皮肉
身都不是他的。
如若不是姜年控制了他,或许这也该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吧。
大夫走进屋子里帮余念拿了纸,递过去,那女孩却没有接,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
她若是哭了,姜澜总会那些纸塞进她的手里。
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去。
安慰她也常常没有好话,可却为了她的孩子,为了当一个好舅舅,而戒掉了骂了一辈子的街。
姜澜说,如果星星没死,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比她的孩子出生得早,两个小家伙玩在一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