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看你偷懒!”
管事妈妈看到她对着那炉火发呆,便生了气,一巴掌打在她的脊背上。
阿京连忙让自己的手动起来,使了全身的力气不停的扇着火,再转头看那管事妈妈,又对她露出了一抹抱歉讨好的笑意。
没办法,这宅子的生活就是如此,她不得不学着去左右逢源。
这些年过来,她大抵是也习惯了。
晚宴时分。
天色完完全全的暗了下来。
这是在印尼的地界,筹办宴会自然也会依着印尼的习惯。
开阔的大院子里,除了高高挂起的灯笼还有无数彩灯,而在那样明晃晃的地方,摆满了长条桌。
鬼爷的寿辰,能拿到请柬来参加的,都是各个堂口的堂主,百十来口子人围着那长桌一个挨着一个的坐下,所有人都在等着鬼爷入席。
姜年知道这种场合,余还一定会穿白色,所以便提前换了身白色缎面的旗袍,那旗袍上绣了凤凰的纹样,金贵优雅。
她到房间中去找余还。
那个男人已经准备妥当了,他喜欢穿小领的白色衬衣,这习惯和他父亲如初一辙。
如今他便那样端坐在轮椅上,或许是碍着人多,他没有在腿上盖毯子,一双长腿支在地上,即使坐着也显得器宇轩昂。
姜年迟迟没有跨过那门槛,只是呆愣愣的望着余还。
他和余长远太像了,太像太像。
像到这样看着他,便像是在看着长远,或许长远没死,他又回来找她了。
余还一挑眉,神色大抵是冷漠的。
他最初预见姜年,这个女人总会这样望着他,用一种看着故人的眼光,这看着看着,就失了魂魄。
又看了会儿,便会热泪盈眶。
余还是何等的性情,他深谙人性,更懂的便是女人的心思。
姜年这副模样心里装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余还没有认出他就是海恩娜那幅画上的女人,毕竟他对艺术不感兴趣,不像余念,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他家的展览管里。
余还出事之前,都不曾认认真真将那展览馆遛过一趟,更不会关心某幅画,某个人。
可他还是看懂了姜年。
这个女人极力在他的身上寻找着他父亲的影子,而这…都是他反败为胜的机会啊。
“你瞧我,这又是怎么了!”姜年抹了把挂在眼角的泪,又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余还并不介意她如此,不过只是不动声色的坐着,安安静静的望着她。
“你气色好了很多,很好看。”
姜年笑眯眯的说道,伸手握了握余还冰冷的手,“一会儿到了外面要是冷,你就告诉我,毯子不盖了,我还可以让人帮你准备手炉,用缎子面包着,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余还点了点头,唇角浅笑。
这毕竟是要和手底下人见面的日子,他总不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姜年在他的双腿前蹲下身,柔荑抚上他的膝盖轻轻揉了揉,“我听医生说,你复健的情况很好,站起来指日可待。”
“都是那医生诳你,他可不曾如此对我说。前几日复健,他还让我好自为之,不要去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
余还淡淡道,眸子落在姜年发顶的几根白发上。
她如此精心的保养着,依旧会老,人啊,总是会老的,谁都逃不过。
可偏偏姜年总想要逆天而行。人这一生能有几次逆天而行的机会啊,若是赶上了总得珍惜着。
姜年似乎格外不喜欢余还说的这些丧气话,她抬起头去瞪他,眼珠子里带着几丝晕黄。
“呸呸呸!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肯定会好起来的…我还指望着你!”
“指望我什么?”余还不禁失笑的问道。
那女人依旧伏在他的膝头,一双灵巧的肉柔若无骨,顺着他的膝盖一点点攀爬上去。
“我还指望着你和我做回真正的夫妻呢!”
姜年的脸色绯红,在这昏黄的空间里几乎能冒出火来,“我们后面的时间还长着,你不用急。我也会好好等着你,不让自己老,等到你好了,我还是年轻貌美,到时候我们就真真正正的在一起,像寻常夫妻一样…相信我,会让你永生永
世难忘!”
姜年的笑在余还的眼睛中格外刺眼。
此时他大概是冷漠的,这辈子他都不会在姜年的面前有好起来的机会,余还心知肚明。
可偏偏这女人的心总像是海底的针,不仅捞不起来,甚至还很贪婪。
那女人摸了他的鼻尖,小心翼翼的道,“你和你父亲那么像,可偏偏只有一处不同。他这鼻尖上有一颗痣,在这最正中的位置,不仔细看压根察觉不到。”
余还勾起了唇瓣,也抓紧了她抚上自己脸颊的手,只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默默握着。
“从面相的角度来看,鼻尖痣主桃花,我父亲这辈子没少交烂桃花,他生得好看,太多女人虎视眈眈的巴着他,可偏偏他又是个性子软弱的,处理事情优柔寡断,让我母亲受了不少委屈。我并不会像他那样…性子软弱是个极大的错漏,害人害己。”
姜年不再言语了。
她知道余还并不喜欢提到自己的父亲。
她不舍得招惹他不痛快,索性勾了勾唇瓣,缓缓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吧,兄弟们都在等你呢!十年了…你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年,想来也是稳固了,道上的人听到鬼爷的名号闻风丧胆,没有敢随随便便对不起你。所以…我今晚不想再做你的探子了,咱们早早结束,回房间休息好不好?这是你白天答应过我的!”
“好。”
余还点了点头,拍了拍那个女人的手。
姜年推着向外走,可那女人穿着高跟鞋和旗袍,显然不适合帮他推轮椅,步子走得歪歪扭扭,胳膊也总是使不上力气。
余还虽然看在眼里,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外面那些人都在看着他们,他不能驳了姜年的面子。
他们就沿着长廊一路走,一直走进了宴会场。
宴会场,修罗场,每个人的面孔都在那灯光下绽放出不一样的色泽来,或明或暗,或是凛冽,或是萧索。
只是那个女人说的一句话,总是让余还心里惴惴不安,她说,“到时候我们就真真正正的在一起,像寻常夫妻一样…相信我,会让你永生永世难忘!”
和他结为夫妻是这个女人最大的心愿,她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不惜让多少人跑到他的面前来当说客。
余还常常揣着明白装糊涂,三言两语打发了。
可是今日,这是这个女人第一次,正正式式,不慌不乱的在他的面前提出这个要求,并且没有假以任何人的嘴。
她突然的豪放让余还心尖瑟瑟的,不安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