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及时收了声咽下后半句,凝佳险些就暴露了她身世之迷。
当晚脸色难看的冷天奴救醒了落嫂和凝佳,捡着能说的告诉了凝佳,道贺知远并未下令虎威十八骑追杀他(她)父女二人,认定当年她父亲乐碾被杀一事事有蹊跷,还需从长计议…
凝佳忙又道:“我险些就杀了贺知远为天奴哥哥报仇,贺知远他欺人太甚,闯上门来,险些就生生折断了天奴哥哥的脖颈子呢!”
似是没看见目露飘忽的凝佳,隔着飘散开来的白烟袅袅,宇文芳只静默无语。
“芳姐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早在突厥王庭,宇文芳持锦帕给她擦汗时凝佳就对宇文芳心生了好感,尤其宇文芳还是天奴哥哥心爱的女人。
当宇文芳告诉她,出门在外,只称她“芳姐姐”就好时,凝佳立时甜甜的叫上了她“芳姐姐”。
“芳姐姐!”
凝佳突然大了的声音似令宇文芳回了神,仿若眼底里起了一层雾濛濛的瞳子看了过来。
“芳姐姐,你是不是恨天奴哥哥啊?恨他杀了你父王?不是!真的不是他干的!”
凝佳深深叹了口气,垮了小脸儿,似也颇为头痛犯愁道:
“天奴哥哥因为肖大统领杀了赵王爷,后悔懊恼的好几天没吃下吃呢,直到现在他还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强行将你父王和两妹妹掳走…”
“芳姐姐,你别再气天奴哥哥了好吗?天奴哥哥的日子也不好过,跟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我就没瞧见他笑过…”
“天奴哥哥没事做的时候,两眼总是空洞洞的坐在那儿发呆,不发呆的时候眼底里就总是湿漉漉的,我就知道,他一准儿又在难过,又在想芳姐姐你了…”
守在门口的雨晴眼角微抽,莫名的,眼前就浮现出一张思妇不归泪眼迷离的“怨夫”的脸来,忽就心起了丝怜悯。
正给凝佳茶盏中蓄茶汤的宇文芳手上动作一顿,长长羽睫轻动,低了眼帘,掩下眼底里的情绪,
再抬头,又是一副平静淡漠状。
“他…”宇文芳转过目光,放下茶壶,水光微闪的杏眸看向雕花炭盆,盆中突然就爆出一点火花,映出她眼底深出的心伤,幽幽道,“虽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他而死!”
“…啊?”凝佳眨巴着眼眸,脸上一片懵懂。
有许多事,凝佳并不知内情,她知的,只是坊间所传或是冷天奴能讲给她听的,就如宇文芳,也只是告诉她一些能说给她听的而已。
“凝佳,你不嫌恶我吗?”转过目光,看着凝佳清美又无辜无害的一张面容,宇文芳忽道。
“…为什么要嫌恶你?”凝佳又是一怔,不解道。
宇文芳泛着寒白色的双手捂住了面前的茶盏,握得如此之紧,似在拼力汲取茶汤中的温暖,她低声细语着,似说与凝佳,又似在自言自语:
“我身为和亲公主,和亲突厥嫁给了佗钵,却与冷天奴有了私情,如今我又成了沙钵略大可汗的可敦,可又在边城欲私见冷天奴,如此有违纲常伦礼,不是该被嫌恶的吗?”
听宇文芳这么一说,凝佳不以为然“嗤”笑一声,脆生生道:
“什么纲常伦礼,若是按中原的纲常伦礼,一女二嫁三嫁的岂不更违背纲常伦礼,嫁给父子岂不更荒唐可笑,可你们北周的皇帝还不是高高兴兴的派使臣道贺你嫁给了庵逻,嫁给了摄图…”
“还有啊,佗钵大可汗那么老,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女人侍候他,他根本就配不上千金公主你!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想嫁给他,要换作是我,我也会跟着情郎跑的!”
嗯,要是她亲爹乐碾活着,是绝不会逼着她嫁给个不喜欢的老男人的!
她现在的阿兄玷厥也不会的!
想到年岁轻轻英武魁伟的沙钵略大可汗摄图,凝佳禁不住撇了撇嘴,又暗戳戳寻思着自个得为天奴哥哥在芳姐姐面前多说些好话,忙又道:
“芳姐姐,摄图虽是年轻的大可汗,可他也不好,他也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我听说他和许多突厥男人一样不爱洗漱,身上臭臭的,芳姐姐,还是天奴哥哥好,他只喜欢你一个!而且天奴哥哥可喜欢干净了,身上一点儿也不臭,还有点点香味儿呢!”
便是神色淡漠的宇文芳眼皮子也不禁一抽,默默的抬眼看着一脸认真的凝佳,迎着她的目光,凝佳还用力点了下头,宇文芳强牵了牵唇角,抬手,从袖间抽出一蜡封信函,递了过去:
“凝佳,烦请你将此信函交与宁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