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天而睡同枝而眠
自小皇帝登基,杨坚遵“遗诏”成为辅国的左大丞相后,之前明里暗里避杨坚不及的杨氏族人们又开始心思摇摆不定了,有向杨坚表忠心的,有观望不表态的,亦有暗戳戳向杨坚示好的。
倒是“临贞县公”杨素,不惧各方叛军起会将他这个左大丞相的族兄弟给清了君侧,明晃晃的向杨坚表忠心,正值用人之际,杨坚也欣欣然开始重用颇有些才能的族兄弟杨素。
如此,水涨船高,杨素的妻族也跟着起了势,就如眼前这位质问冷天奴违背夜禁之令的郑祁意,他乃杨素之妻的大弟,杨素妻弟之一,亦是在诏狱里以九攻一,与尉迟预狼狈为奸被冷天奴杀了的郑祁顺的兄长。
郑祁意与郑祁顺兄弟情深,郑祁意恨不得将杀害其弟的罪魁冷天奴除之而后快,奈何这冷天奴竟入了左大丞相的眼,擅动不得,此次也是巧了,掌军大司马贺知远令冷天奴于北上巡防监军的上柱国大将军韩元庆麾下听令,于是,身为韩元庆副将的郑祁意竟同冷天奴就这么对上了。
“少主…将军,”眼见自家少主回来了,王英忙上前道,“郑将军亥时就来此,久坐不归,也不说是否有紧急军情来传,只说要见将军您,如此,一直等到现在。”
看着眼底里满是阴鸷难掩敌意的郑祁意,冷天奴淡淡道:“不知郑将军找我有何要事?可是韩大将军有紧急军务急召末将?”
若是韩元庆有紧急军情,等在这儿的就不会是郑祁意了,而是大将军麾下的传令兵。
看着眼前一脸云淡风轻状只字不提违背夜禁令的冷天奴,郑祁意就忍不住磨牙,他轻呵两声,紧盯着冷天奴,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宁远将军,听闻你出生在塞外,你父更是沙钵略大可汗摄图身边的心腹,这灵武郡虽比不得‘漠河城’‘垄幽城’毗邻突厥,可也离得不远,往来亦多胡商胡人,不知你不顾夜禁外出,是否是夜会你曾经的番邦友朋?”
这话可就诛心了,冷天奴随军北上之际,莫说贺知远,便是杨坚也特意敲打过他,身为北周的将军,不得再与突厥“故交”有私下往来,若有所需,必要禀明上官。
冷天奴声音微凉:“郑将军,你我同阶武将,且本将军还有‘宁远’的封号,还由不得你来质问本将!”
“你…”
“所谓此时方归,想来郑将军是误会了,本将军并未违夜禁令,而是一直于庭院中的那株老槐上睡着,手下随从知我习性不敢扰我清梦,这才没有与你多做解释。”
郑祁意下意识看了眼冷天奴抬手所指的,于时隐时现的月色隐绰下庭院中的那株足超五丈有余,四人才能合抱过来的老槐,险被冷天奴一本正经的话给气乐了,厉声道:
“荒唐!你堂堂宁远将军放着高床软枕不睡,却跑到树上就寝,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不会参你一本,参你个夜禁不归,有私通番邦之嫌…”
话未落,凛冽寒风扑面而来,呛得他声音一滞,再抬头,眼前已没了冷天奴的身影儿。
“郑将军,”空中传来的声音令惊疑扫视四周的郑祁顺瞬间抬眼看了过去,只见那株高高的老槐上,随着云层飘浮,月色隐现,银盔折射的冷光中映出冷天奴明明灭灭的轮廓,悠然的声音飘了来,“你
也知冷某出生于塞外,住惯了穹庐大帐,枕惯了硬毡坚板,若遇大雪压塌了毡帐,少不得幕天席地时,为免做了野兽的食粮,卧树而眠也是经常。”
“高床软枕虽好,可冷某旧习难改,若是郑将军有兴趣,不若一同上来,你我幕天而睡同枝而眠,倒也别有滋味。”
“…”
盯着窝在高高枝桠间的那明明灭灭的人影儿,郑祁意眼角直抽抽,心道:
这家伙,学得一身塞外蛮子习气,睡树上?就不怕一翻身跌死你!
还同枝而眠,呵,这是明晃晃的讥诮他技不如人跃不上树啊!
可眼见着冷天奴露了一手轻功,郑祁意亦心有骇然,又默默扫了眼一直紧盯着他,杀气森然的殁,深觉危险的他冷笑一声,拔腿径直而去,嘴里兀自抛下一句:
“冷天奴,你是夜禁在外还是睡在树上,你心知肚明,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你已是朝廷的宁远将军,莫让本将军抓住你私通番邦的证据!”
飞身下了老槐的冷天奴示意杀气凛的殁的稍
安勿躁,殁不甘道:
“少主,这人对您心怀敌意,更对您起了疑,不若宰了他以免后患。”
冷天奴缓缓摇头:“我杀郑祁顺与郑氏结了仇,京师高门皆知,如今我与郑祁意同在韩将军麾下,这刚到了灵武郡郑祁意便身死,我是断脱不了干系的,便是与我无关,郑氏一族也定会迁怒于我。”
“少主,您当真要为北周朝廷效命?”殁忍不住问出了声。
冷天奴默了默,剑眉不觉微拢:
儿子留京为质,他已脱身不能。
芳儿又视他为陌路,是断不肯跟着他走的…
“少主?”眼见少主又失了神,不忍见他难过的殁轻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