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抬着绵软了双腿的杨坚不动声色的出了天台,抬头望天,寒白的脸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明明汗湿中衣,明明凛冽如刀的寒风刮在脸,然他却不觉丝毫冷意,心内,唯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尉迟顺亦停了脚步,深深看了眼杨坚,眼底里暗芒闪,忽目光一跳,瞬时盯上同他擦身而过的冷天奴,原以为这小子会停下脚步请他这位国公爷先行,不想,这小子竟然目不斜视的径自而去。
“…”尉迟顺神色一僵,脸上泛了黑。
冷天奴不过刚被封了个正三命的低阶武官,竟已视他这个封爵“胙国公”,官拜上柱国的将军如无物了!
有心发难,可想到身处所在,又隐忍了下来,好歹这小子是太上皇刚刚赐封的小武官,他总不能明晃晃打太上皇的脸吧。
倒是杨素,锋锐的眼刀盯着冷天奴,微皱眉
,若有所思,眼见冷天奴与杨坚擦身而过时亦是头不抬眼不睁,自顾自而去,他忽冷冷一笑,心内暗道:果然是生长在塞外毫无礼仪的野蛮小子!
并非是冷天奴不识礼仪,实是此时的他心有烦郁,更懒怠同这些人虚与为蛇,索性借着不识礼仪之名,径直而去。
看着扬长而去的冷天奴,目光深深的杨坚心有复杂,望着冷天奴笔挺如松的背影,忽就弯了弯唇,泄露他情绪的这表情一闪而过,快得不为人察。
忽觉落在自个脸上的视线,杨坚顺势看去,正撞上杨素眼底里含着探寻深意的目光,杨坚若无其事般朝他略一颔首,转而迈着四方步不急不慢的走了。
杨素同杨坚实是族兄弟,然因杨坚天生异相深受帝王忌惮,恐受其牵连,似杨素这些族兄弟大多远着杨坚,至于是真心疏远还是有意做给帝王看,只有他们自个心里清楚。
殿内,除了太上皇和他身边低眉顺眼的内监
首领张孝初外,只德亲王贺知远,内史上大夫郑译被太上皇宴后留了下来。
龙椅上,似无骨蛇般软了身子,坐姿慵懒略略斜歪了身子的太上皇掀起眼皮,透着股子虚浮的声音缓缓道:
“两位爱卿,朕也是心有犹豫呐,”摆出一副信任,更是君臣交心状的太上皇目光在这二人之间逡巡,温声道,“杨坚额头生有龙角,这等异相之人,是该杀,还是该留?”
这话问的!
你都将人给放出了天台,转而又来相问,这不是叫人为难么?
你自个都犹豫不决没有想好是杀是留,身为臣子的,又怎敢轻易出声!
眼见太上皇一副你二人皆是朕之心腹,只管大胆说,便是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的信任表情,郑译神色恭谨的看向德亲王,不管怎样,德亲王可比他这个“沛国公”身份尊贵的多,且官拜大司马,更是
比他这个内史上大夫位高权重,怎么着,也得他先开这个口。
德亲王面对太上皇所问,一收之前宴席间的不以为意状,神色认真,直言不讳道:
“陛下所问令臣不觉想起当年齐王曾对先帝所言,齐王言‘杨坚此人不会久居人下,应尽早杀之’,先帝却道‘杨坚其人只是将军之才,不足为虑’,后又有朝臣在先帝面前进言,言杨坚‘额生龙角,貌有反相,恐乱社稷’,先帝不悦,斥责道‘朕自有天命,岂是一面有异相臣子所能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