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好手段
当霍不与一脸苍凉满目痛楚的对弱水说他于“韶花阁”中第一眼见到温情时便上了心,而后入了心,直至深深爱上了她,可他却不得不斩断情丝抽身而退,如此做实是不敢去爱,怕爱了,会毁了他也毁了他所爱时,弱水疲惫的闭上了眼,唇角却微勾,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这是在解释?
解释他对温情的冷酷无情?
解释他当日为何冷眼看着泪流满面的温情自残,无情的吐出四字“要死,随你!”解释他为何会毫无犹豫的转身而去,任温情身陷绝境被摧残凌虐致死?
原来,他的冷酷和无情是因为他深爱着温情啊,呵,他竟然是爱温情的,他怕毁了心中所爱,所以不得已选择抽身而退…
她禁不住想笑,她确实也笑了,笑得自嘲又苦涩。
温热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眸中滑落而下,令她寒凉的脸上有了丝丝温度,唇边的笑容却越发的冰凉…
“温情,温情…”坐在床边紧张凝视着她表情的霍不与脸色变,瞬间的无措后,他探身上前伸手将她抱入怀,动作之轻柔,似是捧着个易碎的珍宝,他唤着她的名字,话到嘴边却艰难的蠕动着唇瓣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的心伤,他希求她睁开眼看看他,而不是这般闭着眼又哭又笑,这样的她,令他心碎。
霍不与知道温情是个心肠柔软的女子,原以为说出真相,自揭血泪过往会令她起了心疼,会令她软下心肠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不想,她却泪流满面,笑得讥讽!
如他所愿,弱水睁开了眼眸,原本水汪汪的美眸更若雾锁的烟江,水漫漫,雾濛濛,令看不清她眼底里情绪的霍不与越发的心有惶惶。
“温情,我知伤了你的心,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只希求可以陪在你身边,用我的余生来补偿…”
“温情啊,她早已死了,”弱水忽开口打断,虚弱的声音幽幽,似隔着层层水雾的目光滑过霍不与无措的面容,看向空中某处,神色木神,“还有她腹中两个已成型的胎儿,也都跟着她一起去了…”
霍不与神色陡地一震,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时退了个干净。
弱水依然神色木然的看着空中某处,声音无悲无喜:“原来,你的不爱便是爱,你的抽身而退竟是要给她一条活路,可惜啊,温情到死都不知你是爱着她的,是以这种方式来爱着她的…”呵,真是讽刺!
弱水已感受不到伤处的疼痛,只觉身心疲累至极,恍惚中,眼前浮现出那对儿血淋淋的胎儿,她轻掀了掀唇角,声音几近低不可闻:
“可怜的两孩儿,该是早已入轮回了吧?”
“我也该走了——”她幽幽轻叹,仿若呓语,沉重的眼皮子轻颤。
若是就此一睡不醒,是不是能追上已入轮回的孩儿?
弱水缓缓闭了眼眸,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放任自己沉睡了过去,她太累了,实在是厌倦再睁眼看见眼前这张面容,哪怕,他有再多的不得已。
“温情,温…柳盈,盈儿!”脸色煞白的霍不与感受到怀中人气息渐消,巨大的恐惧擭住了他的心,他红了眼眶哑声道,“孩儿我们还会有,我定会医治好你,我们的孩儿也定会回来的!”
当银针再一次遍布弱水全身要穴时,额头已汗湿的霍不与俯首在她耳边,两眼紧紧盯视着昏睡中
的人儿,温热的气息直往她耳朵脖颈间钻,急促的声音一字一句:
“盈儿,我知你不愿醒来,可你得醒过来,只有醒过来才能亲眼见着你爹冤情得以昭雪,柳氏满门清白得还,加诸于枉死之人身上的耻辱得以洗清!”
“盈儿,你可知当年你爹柳士绘被宣帝那昏君下旨诛杀满门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不是什么酒后大不敬言词,所谓出言诋毁宣帝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灭门之祸的真正原因是你爹他老人家得罪了昏君身边的秉笔太监唐绍!”
“唐绍在昏君面前进谗言,又找了几个所谓的人证坐实了你爹的大不敬罪名,这才生生将你爹陷入死地。”
“盈儿,你莫灰心,我已经想法子在为你爹翻案了,若无意外,再过月余就该收到为柳大人翻案的消息…”
昏睡着的弱水泪湿的黑羽睫忽的轻动,似蝶儿振翅,虽无力,却似在努力。
霍不与目露狂喜,他医术再是高明,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只要盈儿还有念想,他便有希望。
是,温情已死,可他的盈儿还活着!
他的盈儿,不是温情,不是弱水,只是柳盈,他心爱的女人盈儿!
霍不与额头轻轻蹭着柳盈的脸,抬头,温热的气息继续晕染在她脸颊和耳边,伸手边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残泪边继续道:
“盈儿,我不但要给你爹柳大人翻案,还柳大人原有的清白和尊荣,我更会让罪魁祸首唐绍和那几个构陷你爹的宵小为枉死的柳氏满门偿命!”霍不与狭长的眉眼微挑,邪侫戾气尽现,笑容残酷,声音沉沉,“以血还血,拿他们的狗命来祭祀亡魂,还有那几个见利忘义的宵小的妻女,也让她们为奴为伎,尝一尝你所受的折磨和屈辱。”
这些都是他同冷潇雨谈的条件,于霍不与,从不觉这些人的家眷无辜,既然跟着享受了好处与富贵,合该共担横祸。
“盈儿,所有这一切你得看着,所以,你得好好活着,活着看到你爹翻案的那一日,活着看到苟延残喘的柳氏族人能够挺起腰杆子过活…”
只要能令柳盈高兴,他霍不与便会去做。
显然,这一步他走对了,他的盈儿,泪湿的羽睫又轻轻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