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奴释然,对于荒唐如宣帝想出来的虐杀“悖逆”大臣的天杖,并不以为奇。
感观敏锐如他,感受到来自肖念身上的愤怒甚至是怨恨,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高绍义是不是说令尊也受了天杖?你在担心令尊?”
想来肖佐虽受了天杖却无性命之忧,否则,以肖念的脾性,哪里还会安安稳稳的呆在突厥继续他的职责。
其实也正是因高绍义说肖佐受了天杖却还活着,才令肖念越发相信。
肖念强扯了扯嘴角,沉默无言,或许连他自个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冷天奴说这些?
或许是觉得冷天奴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且身在突厥的一介布衣小子知道也无妨;或许是他压抑的太久需要找个人来倾诉…
肖念的沉默无异于默认,冷天奴若有所思,沉吟道:“宣帝能对令尊行天杖之刑,可见其盛怒,想来肖统领的中央禁军统领之职已是不保。”
冷天奴剑眉微锁,似说与肖念,又似喃喃自
语:“中央禁军,护卫皇城京畿,责任重大,若中央禁军统领之位旁落,不知又是哪方势力会得利?”
想到诈病秘入突厥的贺知远,此时该是已回返京师了,于他,两朝元老,军中大司马,武帝托孤重臣,他会由着重中之重的中央禁军统领之位旁落?
贺知远自是不会允许中央禁军统领之位旁落,此时的贺知远,带着暗卫已悄然潜进防护森严的“定阳候”府。
肖佐虽被削了官职,可爵位仍在,被当庭去衣行了天杖后,出气比进气多的肖佐被抬回候府便再也没出门。
吃了三大碗饭的肖佐裹着个薄薄的斗篷,一瘸一拐的在庭院消食,旁边的心腹管家紧紧跟着,就怕腿脚不灵便的主子碰着磕着。
四十多岁的管家肖复瞅瞅偌大的庭院,除了侍卫便是寥寥几个小厮和老仆,再看看蹒跚着脚步默默溜达着的肖佐,心有酸涩:家里没个女主子,就两个大老爷儿们,小的还去了千里之外的塞外,偌大的候府,也太冷清了。
咳,也幸亏这小的去了塞外,否则,步不定他那火爆脾气会怎么样呢!
“回了!”肖佐忽闷声道。
回到卧房,肖佐将斗篷一扔,里面不着一丝,露出从脊背到大腿狰狞一片的伤,吡着牙忍着痛往床上一趴,等着肖复给他上药。
肖复心内又暗暗叹了口气,自候爷挨了天杖褫夺了官职,莫说交好的官员不敢登门了,连往宫里递牌子请御医都没人搭理,请外面的医者来竟又在伤药中下了毒…
如此,不敢再找外面的医者,好在府里常年备着伤药,候爷总算是熬过了高热关捡了条命回来…
感受到伤处的清凉,深深埋着脸的肖佐发出一声惬意的轻叹:“换新药了?这药好,凉凉的,舒服。”伤处一直火烧般的疼痛,这药令他疼痛减轻了许多。
肖复没有回应,肖佐也没在意,只又闷闷道:
“也不知师兄怎么样了?”
“尉迟炯蛊惑陛下派御医署正副院使和内监首领张孝初过府探病,说是探病,不过是陛下信了师兄诈病秘入突厥的传言,可没想到,师兄竟然真病得这么重…”
“难道师兄真的快要病死了?要是他能过了这一关,我,我…”
肖佐磨了磨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道:“我自此不再恨他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自个儿说的话可要认!”低醇厚重的声音忽响了起来。
肖佐惊得身子一颤,猛抬头,扭脸看,当看清正给他抹着伤药,星眸犀利光闪,精神奕奕一身不怒自威气势的贺知远后,眼睛一亮,眼底里涌出欣喜。
然不过瞬间,喜悦之情倏然而逝,他忽的爬起身,动作过猛,痛地又咧了咧嘴,立时又强板了脸,哼声冷笑:
“贺知远,你还真当我‘定阳候’府是你家后花园,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