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兵器出鞘金属碰撞声、喧嚣呼喝脚步声足足半个时辰后才渐渐息了声。
甚至连冷天奴的毡房也有一队大可汗亲卫来检查。
带头的是浑力干,已重回大可汗身边效命的浑力干扬手示意,只带着乌图吉入了毡房,略略搜查了一番后,一脸关切的看向趴在那儿静静看着他们动作的冷天奴。
浑力干和乌图吉没有横冲直撞的乱掀乱翻,隐在暗处盘缩着的毒蛇们亦静伏不动,只鲜红的蛇信子轻轻吐着,似在感受着什么。
视线扫过冷天奴背上雪白丝质长袍半遮半透的伤处,浑力干想说什么,可看了眼长孙晟,欲言又止,倒是沉默寡言的乌图吉,在出去时忽扭头看向冷天奴,道:
“天奴兄弟,我阿母说你快点养好伤,
她还等着你过去吃她做的酸奶疙瘩和乳酪。”
乌图吉的老母亲几次做了冷天奴爱吃的酸乳酪,可惜面无表情的殁不放人进来,她留下的吃食也被殁毫不客气的都给吃了。
主人有话,闲人不放,东西也不准私传。
浑力干的小弟弟也几次来找天奴大哥,他钦佩冷天奴的悍勇,更感激他救了他唯一的亲哥哥,可每每也被殁提溜着衣领子给“赶”走。
待浑力干乌图吉和一队亲卫匆匆而去,已打听清楚的殁进来禀告冷天奴,巡视的卫兵在左夫人毡房附近发现了个被打昏扒了皮甲的护卫,怀疑有人要刺杀左夫人,搜查之下发现了可疑人的踪迹,几队大可汗亲卫和左夫人的护卫一直追到这边,不过似乎没抓到人,又跑去别处搜查了。
冷天奴和长孙晟不禁隔空相视,齐齐蹙了眉:
左夫人回来,怕是这王庭更不会太平了。
冷天奴缓缓起了身,手扶着已收拾干净的案头,凤眸微闪,看向长孙晟:“既然送亲使团还要留在突厥王庭直到和亲大典礼成,这漠北草原的大好风光,长孙兄可莫要辜负了。”
“天奴兄弟的意思是?”长孙晟心头一动。
“夯墙筑屋建造宫室,所需甚巨,石料木料砖瓦泥浆哪个不需人去筹备,除了只能从边城采买的一些物料,大多还是要在漠北草原上找齐,长孙兄何不主动为公主分担,采找石料木料的同时各处走走看看,想来收获定会颇丰。”
话说到此,长孙晟立时意会。
所谓寻找石料木料,一是绝好的四处走走看看的借口,难得近距离深入突厥,既知日后必有一战,又岂能只困坐王庭,二来是堂而皇之大把撒钱的机会,何以撒钱,还不是利在当头,
趁机结交有用的人攀上交情…
其实长孙晟已同宇文芳谈过此事,为免佗钵猜忌,宇文芳先请佗钵帮忙派出人手寻找大石板和出石料的山脉,她料定会有人从中作梗,届时会以误了施工进度为名再请佗钵同意她所信任的长孙晟参与进来共同寻找合适的开采石料和木料的山脉和树林。
长孙晟禁不住又深深看了眼冷天奴,笑道:“大好风光虽在眼前,可对长孙晟来说毕竟是人地两疏,而天奴兄弟就不一样了,到时少不得还要请天奴兄弟把臂同游,不吝赐教。”
冷天奴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我已为奴身,哪还有什么把臂同游的资格。”
长孙晟不以为然:“身上没烙上奴印,可见还有转圜余地。”
佗钵虽当众将冷天奴罚为马前奴,可却对冒乌顿提醒的烙奴印一说完全没有理会。
不知佗钵是看在摄图面子上呢还是因顾
虑宝贝女儿应珠?
长孙晟忽又想起一事:“天奴,你方才说放眼北周朝野上下,只有两人算得上人中龙凤,‘随国公’杨坚是其一,那另一位呢?”
身为臣子,称当今天子之外的人为龙凤已是大逆不道,可长孙晟却极为自然的顺着冷天奴所说,显然,他并非顽固不化的愚人。
冷天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长孙兄岂会不知?另一位不就是你的救命恩公德亲王贺知远吗?”
长孙晟声音一噎:他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当年长孙晟得罪上官,虽一身才华作战勇敢也只是个百夫长,后因性格耿直揭露上官贪墨及克扣士兵军饷招致杀身之祸,被上官设了个局安上了私通敌国南朝陈的罪名,他不甘束手待毙杀出围捕,恰逢贺知远来南境巡视军中,见浑血浴血的长孙晟挥刀冲了来,亲卫们一拥上前将
他和追杀的官兵都给绑了…
审问后的结果是长孙晟因伤了多名看守同袍被打了五十军棍,而诬陷他的上峰和知情沆瀣者则被贺知远下令锁拿,押回京师过了堂之后直接问斩,满门流放。
长孙晟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冷天奴,心内暗道:随国公是慧眼识人,可真正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却是军中大司马贺知远。
虽然明面儿上两人毫无私交。
随国公杨坚深受宣帝忌惮,虽然力荐他为送亲副使,可若非大司马贺知远在暗中运作,长孙晟也来不了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