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姿眸光闪了闪,弱弱道:“公主姐姐,您这一提醒倒是令妹妹记起来了,当夜我确有出现在那儿,可是是因身体不适为了寻曹御医而去。”
“公主姐姐也知道,这里比不得赵王府,妹妹身边只一个服侍的宫人,服侍的宫人当时
不知去了哪儿,我身子又难受的紧,便索性自个儿去找曹御医了,如此,被人看见也不足为奇。”
“不过最后妹妹也未惊动曹御医,实是听闻曹御医和医女们正在救雨晴性命不得分身,知雨晴对公主姐姐重要,妹妹自是不敢相扰,如此,便回来了。”
说到此,宇文姿忽转眸看向冬儿,柔声道:“冬儿,我的东西虽比不得公主姐姐赏你们的贵重,可总还有几样是能拿得出手的,若是你有中意的,只管开口,我总还能送你一两件。”
“奴婢不敢。”冬儿哪敢要宇文姿从头上拔下来的赤金累丝头花。
云儿脸色有些黑,这是明晃晃打公主脸啊,好像公主巴巴得过来问话,不过是为了替侍婢拐走她几样头饰般,郡主还真会将话题给带歪了…不过瞧她那模样,好似真没做亏心事般。
宇文芳其实并不指望能从宇文姿嘴中得
出句真话,不过是想打草惊蛇,让她自乱阵角露出破绽,若是因此而能与暗中勾结之人传信,是最好不过,不过,看情形,这个四妹妹倒是镇定得很。
迎视着宇文芳凉凉的目光,宇文姿似无所觉,只嗫嚅着:
“公主姐姐,你是不是也没有睡好啊?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好,其实我…我也没睡好。”
未及宇文芳开口,她兀自道:
“自入了王庭发生了好多可怕的事,乌猎之祸死伤好多人,连公主姐姐身边的夏儿都死了,就连雨晴也险些…我,我好生的害怕,夜里闭上眼睛努力想睡去,可一个人在帐中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不踏实,不过半睡半醒间竟也做梦了…”
宇文芳默,不动声色凝视着她。
“我,我梦见了父王…”宇文姿眼圈一
红,漂亮的丹凤眼里已是泪光闪闪。
入了塞的宇文芳承受能力好似也弱了几分,宇文姿提及父王,引得她胸口一闷,鼻子蓦地一酸,终开了口:
“梦见了父王?”
“是,想起梦中场景,我就想哭。”宇文姿神色悲伤,欲语泪先。
“可是梦中父王和你说了什么?”
“父王,好像是病了!”宇文姿忧伤道,眸光闪,似在回味着梦境,又似仿若看到的并非梦境。
“我看见父王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胡须也比以往白了好多!”
“父王他一直沉沉睡着,公主姐姐和我守在父王的床榻前…”
宇文姿漂亮的丹凤眼轻眨,两行清泪已滚落,她哽了一声,小巧的鼻翼轻抽,呜咽道:
“父王睡了好久好久,突然就睁开了眼
,父王就这样看着我们,一直看着,父王好像已不认得公主姐姐和姿儿了,姿儿好害怕,真的好害怕父王眼里的陌生。”
眼里的陌生…
宇文芳眉宇凝,神色起了恍惚:回首中原大地,已隔千山万水,故土几番入梦,却已物是人非。
尤记得那日被宣帝召见后回府的父王,一进门整个人便颓了下来,踉跄着险些瘫倒在地…
人到中年可依然仪表堂堂不掩年轻时英俊风采的父王顷刻间像是老了十余岁,挺直的脊背垮了下来,神色黯然,目光呆滞茫然,似是整个人被抽走了精气神…
父王拉着她的手,眼角抽搐,五官痛的几近扭曲,哑声道:
“本王的两个爱女,一个被陛下赐封为‘公主’和亲突厥,骨肉分离此生再难相见;另
一个,却又被封‘郡主’赐婚‘兆陵候’为妻以示天家恩宠,本王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芳儿啊,早知今日,为父的当初便不该阻你和‘兆陵候’,如今,为父的悔之晚矣!”
“为父的悔呀…”懊悔交加的父王失控跺脚,似要将满腔愤恨痛悔发泄而出,最终,却掩面失声,泪水从指缝滑落,忽抬头仰天悲怆嘶哑声声,“悔之晚已!我悔之晚矣啊,死后,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你母妃啊…”
…
偷眼瞥见宇文芳的黯然失神,宇文姿伸手拭着眼角,一字一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