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娘子眯着眼,对着妆镜阴险地笑,又让嫣浓管事去张府上打听,问问汤少夫人那边有没有话。这都元宵节了,她献的春诗春词,德妃娘娘可还觉得入眼?
“我知道我诗才不佳,但若是只取前一百名,我认真写总能挤得进去。娘娘自然明白。”
逢紫连忙夸赞她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她气定神闲,连连谦逊,觉得被坑多了自然就得提前多想几条后路,她叹着:“命不好没什么,运气我还有一点,再说了到底还是我这个人物出众,与命运何关?你说是不是?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郑二娘子嗷嗷着开始对镜吟诵背《孟子》,逢紫笑着为她换衣梳头,挽了特别斯文雅致的双蟠发髻,打扮得清雅出尘从容大方,半点看不出她每天在家里对着镜子,时常怀疑自己如此绝色红颜,若是不薄命这也很说不通。
衣架上,春袄儿新绿似棉柳。狭袖长裙鹅黄样儿。这一回,红颜郑娘子还是要去找傅九公子借院子。
郑归音没有匆忙出行。妆镜竖起,郑二娘子在妆台小抽屉里一通乱翻,把以前傅九送给她的——不,是范夫人送给她的见面礼首饰翻了出来——菱形白玉春字方胜。正是这个季节戴的呢。
这身打扮,就像是画上东君花神似的。唯有如此精心打扮了,才能掩盖郑娘子的俗气和诡计多端。
逢紫一边为二娘子插上白玉方胜,一边寻思,也觉得自家娘子这是早有所料,不提别的,就这几天,赵学士来府里拜见老爷夫人,二娘子平常是不大在意。这一回早早准备了,特意去主屋里恭候,陪着干兄吃席,打听宫里的消息。赵学士果然在席间就提起了二娘子想知道的事。
宫里这回的贺节诗词,女子献诗也就一二十位。赵学士同样是那几句:
有了杨词人亲笔的词贴子,张德妃必是欢喜的。
“但,我请云才人献的。”
“知道是你就行了。张德妃,她一手把你从第一百名压到了二百五十名,自然知道如何把你重新拉到一百名之上。”赵若愚轻描淡写着。看着就是做官久了会打官腔了。
“……”郑归音觉得这样很险,她要是没出这个献诗词的主意呢?张娘娘打哪里来的借口拉她一把。郑老爷和老夫人呵呵笑,赵若愚微笑。
她一撇这神色,就明白了:
要是她自己不折腾挣扎一下,贵人还看不到她了。那就是活该她做扶不起的阿斗。这自是张夫人和赵学士的意思,至于养父郑老爷,他就是觉得大不了回来在家里蹲着呗。又不是养不起,赶紧带着嫁妆和赵公子成亲最好。张德妃一听就是个厉害人,二女儿跟着她混多辛苦。
她一想,顿时伪装成兴高采烈,心里觉得张德妃一定还是记旧恨,故意叫她辛苦折腾。张娘娘不会是与陛下同床异梦,心里还喜欢郑锦文吧?
这样真的不好!全家要完的。娘娘怎么能这样天真幼稚呢?
她忧心仲仲。寻思着哪天进宫,她要不要冒死去向娘娘进一进忠言?
赵学士没发现她转了这许多的歪门心思。傍晚时分,霞光映雪,层檐似玉,赵学士辞别老夫妻,告辞而去。
她殷勤知礼地起身,款款相陪去送干兄长,一送送到了二门上,还要巴巴儿再送。赵兄长失笑,缓步问了一句:“怎么去东瓦子了?”
“好久没见云奴娘子了,去吃一盏红茶。”她笑嘻嘻。
她很义气,不会向赵若愚出卖老是去东瓦子的司马长云。实在是她太忙,没空跟踪司马长云,看看他是不是去见汪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