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中看去,水光鳞鳞中可见得片片都是沙洲。白灰沙堆成的沙洲是爱闲园独有。其上种灰白色的水枫树。突然见到这一片寒沙,寒水,寒树。她只觉得仿佛是时光横跨了一年,从初春直接进了万物寂静的冬日。唯有寒鸦绕树,静水深流。
这风景与水月境庄万鸟遮霞的壮美完全不同,却莫名更胜一筹。这就是爱闲园大名鼎鼎的枯山园林。郑大公子和郑归音看到窗外这景致,不知不觉都半晌没
有出声。终于,她敛了眉,起身把棋子捡起来收起,看着郑锦文,
“我既不想苏少夫人一样落个上吊自尽的下场,你也不想咱家像许家。你难道想和许文修一样被贵戚侯门挟制成傀儡?”
“怎么可能,我比许文修强了多少倍?”郑大公子理所当然,“不过你说得也没错。”
“所以,傅大人就算请了范夫人来求亲,我们家也不能应。门不当户不对就会被挟制。”她微微笑着,“将来我们家于傅淑妃,就如同许家供着程美人最后一场空。”
“所以我才说,傅九还算对你有三四分真心。否则早娶了你拿了嫁妆了。”
隔着一层船板,她的头顶上就是二楼大舱房。傅映风这几天被选女人家不断来拜访烦得有点头痛,正在自家房中休息。他午睡起来正倚在床头看退婚书。
他写给赵慧儿的退婚书是一式两份。退婚书已经拿到了明州衙门,到了户司房里用了官印,他又贿赂了傅家大房的伯父,连他母亲范夫人都没过眼就让大伯父用了一个傅家的印信。现在只缺宗正司里的用印。
本朝制度和宗亲订亲、退亲都要经过宗正司。他寻思着这其中的法子,应该走哪些人情,用哪些人脉,又想着郑归音吃了许选女的醋,他过一会儿应该去请郑家兄妹到船上来坐宴说话解释清楚。免得她恼了。
再者,她要参加晚上的秀王世孙主持的选宴。她带了琴在身边他是知道的。但她并不需要在今晚与众女去一争长短。反正他最后还是会托人在太上皇的名册上划掉她的名字。她想必也知道。
这时,他就听到了外间有了悄悄的脚步声。他抬头皱眉看去。舱间有内外之分,以乱枝圆形的倦门隔开,帘纱已经放下。隔着外间的帘帐似乎有人。他披衣而起:
“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