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他可以拟态的,什么男人女人正太……你可不要有天走在路上就被他扮成的美女勾走了!”神黎愤愤地咬着米饭,也不怕说出来丢脸:“我当初,就是被他给骗了,一颗心都快掏给他了,都和他约好未来了!那个死鬼!”
缘一安静地听着,神色晦暗。
神黎说着说着也不说了,她的目光落在旁边干净柔软的红色羽织上,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时,缘一说:“所以你想杀他吗?”
神黎轻瞌下眸子,道:“想。”
得到这个答案,缘一便不再多言,安静地吃起饭来。
中午过后,缘一和神黎换上昨天那套已经干净了的衣服,告别了老板娘,踏上了去鬼杀队的路。
说是回鬼杀队,不过神黎猜测应该是去紫藤花纹之家吧。
缘一说要走水路,快些。
这让昨天刚落水的神黎有些抗拒,但是缘一说有船,神黎也就同意了。
暖春的午后,船桨划开平静蔚蓝的水面,神黎坐在木船上,探手去撩那闪着细碎波光的春水。
镶着金光的云彩与花叶倒映在如镜的绿水之上,神黎看见那澈蓝的底下有红鲤相游,不禁伸出手去。
那些红鲤也不怕生,一点都不受惊扰,接连亲吻着神黎的指尖。
神黎被逗笑了,望那水面上倒映出自己蓝色的眼睛,不禁笑道:“小时候打架掉进水里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前方的水面上虚虚栖息着的鸟群随着船的划过而被惊飞,那雪白的羽翅一哄而起,扰乱了阳光间发散的尘埃。
在这之中,坐在她对面划船的缘一问她:“很害怕?”
“本来是不怕的……”神黎笑了笑,转着伞说:“但是,如果当时死了的话,我弟弟可能也会死。”
她的目光穿透水面,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落了水不断往下沉的自己:“那是一场不赢的话家人就会死的战斗,所以当然怕死了。”
那时候,本来都准备迎接平静的死亡了。
可是,有声音惊穿了死亡的浮水,掀起了她对死亡的惊惧。
「神黎!」
那是,她第一次,萌生了对生的渴望。
若是不活下去的话,就再也听不到那声音了。
好像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就对水有些没辙了。
当下,神黎笑着感慨说:“一个人如果没什么牵绊或挂念的话,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
缘一平静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说:“鬼杀队里,好像有很多这样的人……”
神黎想到鬼杀队的特殊性,便收回手,笑着看他:“那缘一你是吗?”
闻言,他怔忡了一秒,抬眼看向了天空。
片刻后,他说:“曾经可能是……”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落了阳光,干净透亮得什么都染不上,不带这尘世的一丁点污秽与雪月。
神黎看得有些恍惚,当回过神来时,船已经快靠岸了。
水面上飘浮着几截朽木,船只轻轻晃开了涟漪。
上岸时,船里落了许多花瓣,缘一率先上了岸,随即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来。
他的面容一瞬间在阳光下生动了起来。
神黎一愣,也微笑起来,搭上了他的手。
她说:“突然觉得缘一你,成长成一个好男人了啊。”
可惜这个过程,她没能参与。
一路上走过竖着地藏的林间小道,神黎喜欢折狗尾巴草玩。
虽说是回鬼杀队,但是缘一并不是很赶,因为他总是根据乌鸦的指示,尽力途经有鬼出没的地方。
神黎随他遇上第一只鬼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先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星星稀稀疏疏的春夜,青竹林立,落了满地的扁枝。
乌鸦啼鸣间,缘一抽刀扬剑的身姿安静得就像一缕了无痕迹的风。
但是暗沉的空气里好像因此有了热烈闪烁的火光。
他火红的羽织和长发在微亮的星光下飘飞,伴随着鬼的厉叫,像一袭燃烧的焰火,又像一轮坠入黑夜的赤日。
——炙热、安静、灼目地燃尽恶鬼的罪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