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看到他平安我已经很开心了,感谢神明让岩胜平安回来了。”
黑发黑眼的美丽女性满足地笑了,她注视着院外那明媚的阳光,然后又看了看对面的神黎,突然间笑道:“神黎一定是太阳的神明派来的使者吧。”
神黎一愣,不由失笑道:“不,怎么会呢……”
哪有害怕太阳的太阳神使者啊。
闻言,继国夫人也是一愣,随即掩唇发笑,似乎被自己给逗乐了:“呀,说了胡话了,真是抱歉。”
语毕,她的目光流连在一边端坐的缘一身上,神黎想她应该又是在想缘一的事了,便一把将那个站在一边的孩子揽进怀里:“不用担心,夫人,缘一他一定会拥有幸福的未来的。”
这话并不是苍白的安慰。
神黎抚摸着缘一的花札耳饰想,如果缘一真是炭治郎的祖先的话,那缘一今后必定能拥有一段值得传承延续的人生吧。
继国夫人听后便笑,安心地笑,仿佛得到了多么美好的肯定一样。
接下来连着几日,都是阳光温暖绚烂的天。
几天前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世界显出它原有的色调,石子路,池塘,松柏……花花绿绿的一片。
虽因凛冽的风而染上有些冷硬的霜色,但是到底又因阳光而白亮起来了。
继国夫人这几天经常约神黎聊天喝茶,给她送各种小点心。
神黎发现继国夫人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本不是很爱说过往的人,但也许是因为继国夫人与她聊得多了,又总是那般温婉淡雅的姿容,神黎有时无意间也会聊起自己的事。
比方说继国夫人问她为何总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织,神黎便说了一些红叶的事。
继国夫人听后露出怜惜安抚的神色,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神黎失笑,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大悲大伤,只是说起时难免惆怅,但到底还算是平静的。
可是第二天,继国夫人就差人送来了一包柿子饼,说是让人连夜赶去街市上买的,可新鲜了。
神黎咬着那些柿子饼,心中柔软,暖得像被阳光照热了一样。
但是神黎觉得这位夫人或许也很寂寞。
与丈夫多年闹翻,两个孩子一个不能亲近,一个为操心过多,且因为扛着舆论压力照顾缘一的缘故,府里也没什么人与她聊天谈笑。
听说家主因为她孱弱的身体而严令她外出,所以她也很少出门,这样怎能真正开心起来呢?
于是神黎来后,许多人都说继国夫人待她极好。
继国夫人送自己昂贵的和服给神黎,没事时还会用檀纸给她束这个时代女性们的发式,待她如亲姐妹。
继国夫人的侍女阿系也说:“夫人很喜欢你呢,好久没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所以,神黎决定为这位温柔的夫人多留些时日。
某一天,天阴了下来,分不清是要下雪还是下雨。
继国夫人在和室里烹着茶,袅袅的雾气模糊了她些许苍白的面容,但她的视线却落在了格栅门半开的院外。
小炉里的水咕噜咕噜地沸,若不是神黎提醒,只怕会溅到些许。
但是她依旧时不时看向外边阴灰的天,看着看着,眸中就生出了几分惆怅与忧郁来。
神黎问她怎么了,她才轻轻叹息说:“丈夫在外打仗,这天或许会对他们不利吧,希望他能平安。”
这话挺让神黎诧异的,因为缘一的事,神黎一直以为继国夫人是讨厌自己的丈夫的。
毕竟,她和神黎说过她丈夫觉得她任性不讲理,一点家母风范都没有,他们已经足足冷战好几年了。
于是,神黎曾问过她:“您的身体都这样了,他还不陪在您身边吗?”
当时,她只是淡淡地笑:“就算在家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想必也不会怎么陪妾身的。”
但是,再次说起时,这位夫人却因忧心丈夫而坦率地道出了心中的愁郁:“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世道总是战乱纷争不断,这是他的职责。”
“虽然妾身觉得他作为丈夫有愧于这个家,但是作为在外征战的武士,他没有过错。”她说。
继国夫人说现在外边那么乱,因为战乱而饿死和被杀死的人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有他和他的士兵,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战斗,才会有她们现在这样相对而坐的安宁。
神黎向来没有什么时间年代的概念,不会去关注世道如何,总是照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所以自然无法对这个时代产生多么感伤的情怀。
她想杀就杀吧,肉弱强食,自古以来的道理。钱权纷争、利益交迭而产生的战争与残杀她也看过不少,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
但是继国夫人却有一颗虔诚博爱的心。
明明不相信缘一的不祥之咒,但是却发自内心信仰太阳的神明。
她平时除了与神黎和缘一聊天谈笑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房间里的神台前为在外打仗的丈夫和士兵祈福。
祈祷的内容不一,有时只是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有时就会希望为丈夫而死的人们的灵魂能不怨恨他,得到安息。
这位善良的夫人啊,她希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能找到归处,希望来年春天的稻谷能够丰存,更希望因战争而死去的灵魂能得到慰藉。
她日复一复祈祷着战争能早日结束。
“这样的话,他就能早日回来,岩胜长大后也不用率兵打仗。”
她到底还是有私心的,美丽端庄的夫人到头来依旧是位牵挂丈夫和心系孩子的妻子与母亲:“等到缘一到时走出家后,我希望他能看到平和美丽的世界,能在宽广的天空下自由地奔跑。”
她由衷地祈愿着:“到时候,神黎一定也能走得更远的。”
说这话的继国夫人坐在被窝里,偏头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
她的目光宽阔而辽远,像在注视着遥远的美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