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我开始相信他之前说过的话了……呃,不是间接嘲讽绘谷是弱智的那句,是他说自己照顾过和我类似情况的孩子的事。
爆豪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水果刀,开始给我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开口道:“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画,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兽……”
“呃……您六岁的时候吗?”
“怎么可能?”爆豪先生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难道你以为刚才那个地球表面的电流层有东西经过也是我的亲身经历吗?”
原来是在讲故事啊……我讪讪地垂下脑袋,决定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苹果。
爆豪先生削苹果的技术也很高超,果皮很薄但一直没有断,削完皮后,他轻车熟路地将苹果一分为六——我有预感爆豪先生要干什么了,只见他用刀尖从去掉的苹果核里剔出了两颗种子,将它们安在了削好的苹果上。
他和海兔小姐果然是幼驯染……看着正在做苹果兔子的爆豪先生,我如是想道。
当爆豪先生开始用剩下的部分做耳朵的时候,故事也再度开始了:“我画的不是帽子,是一条巨蟒在消化着一头大象。于是我又把巨蟒肚子里的情况画了出来,以便让大人们能够看懂,这些大人总是需要解释……”
我在脑海中构想了一下:“所以蟒蛇真地能把大象吞进去吗?”
“不能,蟒蛇很难吃掉60公斤以上的猎物,显然那个法国佬看了一本假书。”爆豪先生嗤笑道,“而总是需要解释的也不只有大人。”
……我确信,如果只是讲故事而不说任何多余的话,爆豪先生就是一个完美的男性了。
遗憾的是,你不能指望爆豪先生不说多余的话,就像你也很难指望轰先生在海兔小姐面前表现得像一个思想健全的正常人。
虽然本质上是在背书,但爆豪先生并没有那些惯常的问题,比如说磕磕绊绊、时不时卡顿,以及最普遍的断句错误,但他的很多措辞又很书面,有些部分还能听出很明显的翻译腔,这让他始终不像是在讲故事,而是在念故事。
只可能是把一本书反复念了很多遍,才会像这样,背诵也同当初念书时一样。
我没有再打断,故事也就这么不徐不疾地继续下去了,我伴随着小王子走过了国王的星球,走过了爱慕虚荣的人的星球,走过了酒鬼的星球,还有地理学家、点灯人和实业家的星球……最后他来到了地球,一百一十一个国王,七千个地理学家,九十万个实业家,七百五十万个酒鬼,三亿一千一百万个爱虚荣的人,但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看见一次日落。
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我相信这本书的作者一定出生于一个浪漫的国度,可惜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数学,数学是很棒的东西,它是确定的,不会因人们高兴或难过而有所改变。
人们会说——看,一个健康的人!又或者——看,一个快要病死的人!
几部电影、几本书、历史上的某些事,甚至是一个人的存在和存在的意义,都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
那些平日厌恶我的人或许会突然对我心生爱怜,那些平日对我熟视无睹的人或许会忽然后悔没有多和我说几句话,他们会在我的葬礼上落泪,彼此搀扶着互相安慰,他们会说起我的好,会怀念我在他们记忆中的笑容,好像我是他们生命中什么或不可缺的人……哪怕在我生前他们从来没在乎过这些。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只想一个人躺在小船里沉沉睡去,在玫瑰色的海洋里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