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您应该更看开一些。”他第二次强调道,“至少不要本末倒置,我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但无论如何——夜眼先生,您不是为了成为谁的父亲而来的。事实上,您已经有点打扰到我们正常的研究工作了。”
夜眼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实际上他只是有点恍惚。
是的,他确实恼怒于他们对那个孩子的死活毫无关心——但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否定他们,却没办法拿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的怒火最终不会为结果带来任何影响时,那股火就会自己熄灭了。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房间,当思绪回到脑海中时,他已经来到了八重垣真理的病房门口。
女孩正蜷缩在床上看电视,怀里的玩具换成了一只紫色的独角兽,她的病号服很大,柔软的布料下是因药物而松弛的皮肤和尚未发育完全的骨骼,好像不是她穿着那件衣服,而是那件衣服挂在用她骨头做成的架子上。
夜眼按在门把手上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了门,真理扭过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这时电视里传来了一阵巨响——那是今年雄英体育祭的转播录像,冠军小姐刚刚用手机引爆了了障碍赛最后关卡的所有地雷,但女孩一点也没有被吓住……也是,她已经把这盘录像看了至少二十次,连参赛者的淘汰次序她都倒背如流。
“今天身体怎么样?”
“有点想吐,但护士小姐刚刚为我打了止吐针,现在好一些了。”真理盯着他的脸,她的眼型很圆,亚洲人中很少有的那种、麋鹿般的眼睛,这让她看起来是那么温柔,这种温柔可以洞察一切,“您今天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我很……”他在那道目光下将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我的胃有点痛,不过是老毛病,吃点药就可以了。”
“您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女孩和电视上接受采访的冠军小姐一样板着脸,用一种小大人的口气谆谆教导道,“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人就是这样把急性病拖成了慢性病。”
“对不起。”夜眼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他希望这个笑容足够自然,“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晴子小姐带我去做了腰椎穿刺,有点感染,但已经吃了药。”真理低头捏着独角兽的小脚,她的嘴唇干裂起皮,这是药物的后遗症。
看着她低头逗弄玩偶的瞬间,夜眼想起了以前的她……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只是女孩比记忆中看起来轻快了不少,她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但夜眼有时候会觉得他曾试图捂化冰块是一件残忍的事,如果她从不爱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不舍,或许……或许她飞走的时候就不会感受到痛苦。
随后,他们一起看完了雄英体育祭的比赛录像。女孩对自己的区别对待没有任何愧疚之心,除了冠军小姐的比赛得到了她全部的关注,其余时间她都在咔咔地啃饼干,和专注的真理不同,夜眼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咀嚼声和风吹动床帘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这些声音教他心烦意乱。
“您那时候在现场看比赛吗?”真理忽然问道。
“对,我在观众席上。”他轻声回答,“大概八、九排的位置,空间英雄13号就坐在我的正前方,他是海兔的老师,你应该记得他。”
“嗯,我看到他了,在他们采访她的时候。”女孩说,“他还举了一个很帅气的牌子。”
夜眼不知道那个写着“海云加油”的应援牌能不能用“帅气”来形容,但要他轻易同意这个定语又好像有点违反真诚原则,于是他选择转移话题:“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做一个类似的送给你。”
女孩盯着他:“‘我可以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