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地盯着电走家的律师——对方正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自己袖口的碧玺纽扣,脸上依旧是那种面具般的律师式微笑,但神情却不像之前那么蓄势待发了,举止间展露出一丝游刃有余的从容。
最终,她下了结语:“他确实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冢内问:“要让他出来吗?”
“你才是负责人,冢内警官。”
“你今天来这儿也不是为了隔着单向玻璃看一眼重消惠那的,不是吗?”冢内说,“而且我猜你已经有结论了,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得到一些边边角角的拼图碎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放手去做呢?”
这一次,赤谷海云终于不再吝惜于分给他一些视线:“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并不是很强烈。”
“是的,我在中间那个微妙的停顿显然很有深意,希望它也被很好地传达给了你。”冢内笑了笑——那个笑容太快了,让赤谷有点分不清那究竟是个礼貌性的笑,还是对方的确在善意地去鼓励她做什么,“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让纯内继续,又或者——判他出局,让更专业的人来?”
………………
重消惠那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了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她太放松自己,她现在就会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开始晃腿了。
原本审问她的——应该是叫纯内警官吧?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中途被叫了出去,重消惠那对此有些不快,尤其是当局势被她所掌控,本该主导话题的人却反被她所控制,这种主次颠倒的感觉实在是令她愉快极了,虽然不及之前和电走朱音见面时的那次……
咔嚓——
门被打开了,这次走进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红头发的女警察。
重消惠那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个性格内向腼腆的人,可能平日在警局里大多做文职工作,不知怎么就被调来了重案组,表情中明显有些不适应,而且她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穿着这件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偷穿了家长衣服的小姑娘,重消惠那怎么想都觉得对方是毕业没多久的实习警察。
“你、你好……”对方努力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这让她更确信了这点,“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原本负责询问你的纯内警官得暂且离开一会儿,这段时间由我来问一些比较基本的问题。”
重消惠那心下了然,回以她一个微笑。她的气势看起来比之前强硬了一些,虽然整体上依然是柔和的,但至少不像之前面对纯内的时候那样弱不禁风了。
“请问玄雾秋子死亡当天,您一整天都在做什么呢?”实习警察有些笨拙地翻开了手里的记录本,“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可以尽可能的详细,有一些具体的细节就更好了。”
“当然。”重消惠那微微颔首,“我是在早晨九点起来的,因为我有比较严重的失眠症,得服用药物才能睡着,所以一早上基本都是昏昏沉沉的……”
重消惠那神情自然地叙述着,实习警察也耐心而安静地做着记录,她对那一天的行踪做了相当完整的复盘,也间接弥补了之前一些不在场证明的缺失。
“晚上,我看了几集的电视剧,感觉剧情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又去看了一会儿漫才。”重消惠那说,“然后我实在太无聊了,就出门去音像店租了几部影碟回来,店里应该还能看到我的租借记录,那天晚上我看了《罗马假日》,《恋恋笔记本》,等看到《情书》的时候才有点倦意,那时候应该是凌晨两点吧?然后我就去睡了,睡前还服用了安眠药。”
“好的。”实习警察说,“谢谢你详细的叙述。”
重消惠那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对方话锋一转,“请你把之前说的内容倒过来重述一遍。”
重消惠那愣了一下:“……抱歉,什么?”
“请你把之前的叙述以从晚到早的顺序反过来再说一遍。”
这一次,对方主动帮她倒好了茶,还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一下。
重消惠那僵硬地看着那杯茶,氤氲的白色水雾在空中不断扩散,渐渐遮住了这名年轻警察的面容,让对方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她看着对方将记录本翻回了第一页:“当然,也请不要忘记那些具体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