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最终的结果是英雄们都平安,但净化使会全员逃脱。他则是会因为帮助英雄受些伤,被送进医院治疗。
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从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艾斯寇德一定会一脸愧疚地说些要他回家、要补偿他之类的话。
之后的事情,或者还有些不完善的地方,出于补偿心理,艾斯寇德都会为他解决,他只要安心做自己的“凌川凉也”就好。
他的计划安排的倒是明明白白,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凌川凉也已经安排好了净化使的行动,他此时正在前往横滨街头的路上,准备刷一发存在感,然后当街上演追逐戏码。
这是个不繁华的小街道,周围的行人很少,所以目前为止,还没人报警或者联络英雄。
他走上了主干道,前面就是个大商场,周围的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有的人看见他后面露惊讶,赶紧掏出手机,还有的人偷偷给他拍照然后发twitter。
凌川凉也的出现对普通民众来说,意味着净化使就在这座城市。但实际上他这次出现是为了“求救”。
周围的人怕净化使就在附近,所以暂时没人敢接近他。
凌川凉也就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往前走着,他打算找个人多的地方。
毕竟要演戏的话,观众不多怎么行?
他现在是孩子的状态,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针织衫。
按理来说这样的姿态不会有人把他当做其他人的,毕竟“凌川凉也”最近这么有名,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在脑子里蹦出他的名字。
“先生。”稍微有些耳熟的温和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最近变化成大人形态的次数有些多,凌川凉也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这句“先生”是在叫他。
他从左边回头,单边的金眸在看到叫住他的人时,立刻就把头转了回去。
仅仅一眼,凌川凉也便从自己的记忆里挖出了这个人——
是上次拿着戒指问他的黑发青年。
对方还穿着那件沙色的风衣,脖子手臂都缠着绷带,胸前波洛领带上的海蓝宝映着柔和的光晕。
他不可能认出来的。凌川凉也心想。
“抱歉,看来是我认错人啦。”
黑发青年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为了照顾凌川凉也的身高,他倾着身子望着凌川凉也的双眼说道。
凌川凉也与青年对视着,对方渐渐收敛了笑意,鸢色的眸子里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因为你们走路姿势实在是太像了。”
——走路姿势!
凌川凉也没想到还会有人通过走路姿势来判断一个人是谁,正常人谁会把发色和年龄完全不符合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现在是孩子状态,根本不怵他。
凌川凉也没说话,他有些警惕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装作第一次见面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青年好像这才注意到凌川凉也的面容,有些惊讶地说道:“哎呀,这不是凌川君吗?”他假模假样地四处看了看,似乎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净化使的踪迹,然后拿出了手机,“我这就帮你联系警察和英雄哦。”
凌川凉也的戏还没演完,他现在的人设是个刚从净化使那里脱离的孩子,正在警惕地等待着英雄的到来。
于是他准备说几句类似于“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之类的话。但是还没等他说出来,黑发青年在他开口前说话了。
“在警察到来之前,就由我暂时负责你的安危吧。”黑发青年这么说着,突然上前两步拽住了他的手腕。
一秒,两秒,三秒……
以黑发青年和凌川凉也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圆形范围内,发生了惊人的异变——所有人都失去了个性,包括异形系的人,也包括了凌川凉也自己。
原本长着鲨鱼脑袋的路人傻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入手的触感与以往截然不同,似乎是正常人的脑袋。他不信邪拿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看到屏幕里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
“天啊!”他发出了惊呼。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巨大的圆形范围内不断发生着。
长着尾巴的人失去了尾巴,绿色皮肤的人瞬间变成正常的黄皮肤,头上长着角的人失去了角……
因个性而改变的身体形态全部恢复了正常。
就连有着其他个性的人也悄悄尝试过,发现自己无法使用个性了。
黑发青年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有些意外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凌川凉也也没想到他与青年肌肤接触会发生这样的反应,他认为这与对方的个性有关,或许他们的个性碰在一起会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试着抽回自己的手,青年没有用力拽着他,所以他很轻松地把手抽了回来。
解除了接触后,凌川凉也准备用他的情报个性看看,这个黑发青年到底有着什么个性,但是他马上发现了其他问题——他使用不出来个性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个性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消除了,就像是中了无效化个性。
接着凌川凉也这才注意到,周围的路人也与他一样,并没有恢复个性,异形系的人还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
明明他已经与青年停止了接触,可这个圆圈范围内的奇异反应还在继续。
这里就像个无效化个性形成的圈,所有踏进这个范围的人都会暂时失去个性,但只要走出这个范围就会渐渐地恢复个性。
“噗——”凌川凉也突然喷出一口血雾,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血雾落在地面上像是打翻了的红墨水瓶,将地面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在失去个性一分钟后,凌川凉也的身体竟然迅速衰弱。他像是一个受了严重内脏创伤的人,每一次呼吸都会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黑发青年在这短短的几秒内跑没影了,像条滑溜溜的鱼,落入水中立刻就窜得无影无踪。
凌川凉也咬着牙,心中想着,他记住那个人的脸了!
身体内部的疼痛越来越猛烈,凌川凉也以前就受过伤的肺部更是传来了像是被人拽出来般的剧痛,他疼得跪趴在了地上,额头的汗水如雨一般地落下。
“咳咳……”
内脏像是化成了血水,凌川凉也的口中咳出了大量的鲜血,多到他都以为自己要失血过多而死。
凌川凉也能听见周围有的路人在尖叫,女性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刺透耳膜,他感觉自己被吵得有些头痛,而且还晕晕的。
扑通一声。
凌川凉也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那双异色的眸子紧闭着,他的唇角缓缓涌出了鲜血,逐渐在地面形成了一小滩血泊。
——他晕过去了。
凌川凉也被送到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他浑身的毛孔都在渗血,像是个刚从血池里打捞出来的血人,病床的床单都被他染红了。
医生为他紧急输送了大量的血液,紧张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一小时后,凌川凉也的个性恢复了。
随着个性的恢复,他的出血状况也突然止住了,街道上那个奇异的变化也消失了。
血虽然是止住了,但是内脏的损伤却没跟着恢复,而且凌川凉也还发起了高烧,体温计上的红线直奔41度。
艾斯寇德之前提交的申请报告正好通过,他迅速赶到了横滨的医院。
发色雪白的男孩躺在病床上,一张脸上毫无血色,口鼻上扣着氧气罩,病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线条不断地跳动着。他的手背上连着输液管,不断有药液顺着输液管流入他的体内。
艾斯寇德原本想把凌川凉也转院,但是凌川凉也眼下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进行转移,于是他留在了横滨。
与此同时,大阪的某个城市。
身为首领的凌川凉也突然在他们面前消失,其余的净化使成员还是按照吩咐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捣毁了一个贩卖人口十几年的地下组织。
警察赶到收拾现场的时候,找到了一台还算完好的电脑,简单地维修之后,由技术人员将里面的资料导出。
当晚,艾斯寇德接到了朋友打来的电话。
朋友所负责的案件,大阪某个贩卖人口的组织贩卖资料里,找到了有关凌川凉也的记录。
听到这些话,艾斯寇德差点拿不住手机。
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只记得收到了资料后他看完在凌川凉也的病床前坐了一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中照进病房时,艾斯寇德给负责这个案件的朋友打了电话,请他追着记录帮忙查查这几年凌川凉也都发生了什么。
凌川凉也一直昏迷着,三天后他终于退了高烧,艾斯寇德立刻联系人将他转院,将他带回了大阪。
3月28日,凌川凉也回到大阪的第二天。
那天是他十一岁的生日,凌川家一家子都来到了医院探望他。
凌川唯终于亲眼见到了自己失踪近三年的弟弟,但是凌川凉也仍在昏迷,没有睁开眼睛,她难过地站在一旁望着他。
凌川真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凌川凉也的额头,没敢用力。他听说了凌川凉也现在体内还有很多出血点,身体脆弱得很,也许随便什么动作就能让他内出血。
连只有五岁的凌川爱都乖乖地坐在一旁,憋着眼泪没有出声,怕吵到凌川凉也休息。
在凌川家几个小辈都围在凌川凉也病床前的时候,病房外,艾斯寇德拿到了朋友追踪线索查到的、凌川凉也刚失踪一年半的全部资料。
艾斯寇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仔细着手里的资料。
从凌川凉也不听话,被教训了好几次开始,到他被卖到韩国,再到他半年后跟着几个人逃了出去,开始在各地辗转打工,最后到他跟着货运轮船偷渡回来,然后被人收养。
这几页资料被艾斯寇德反复看了好几遍,每看一次他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懊悔与愧疚又加重了一分。
他竟然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吃了那什么多苦。
之前刚发现凌川凉也时就应该把他接回家的,自己却因为可笑的不敢面对,而把他留在了外面,最后还让他被净化使带走了。
艾斯寇德暗自下定决心,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凌川凉也,尽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去补偿对方。
又过了十几天,凌川凉也终于苏醒了过来,同时他内脏上的出血点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简单的进食。
凌川凉也醒来后不久,得到消息的凌川唯便匆匆跟事务所请假赶了过来。她今年四月刚从雄英高中顺利毕业,已经成为一名正式的英雄了。
凌川唯来的时候带了几个苹果,她坐在凌川凉也的病床旁边削苹果,削着削着就哭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凌川凉也小时候住院时,她就是这么给他削苹果的。只是当初她削苹果的技术很差,而现在已经能做到削苹果时削出一条长长的皮还不会断了。
凌川凉也无奈地笑了笑,用牙签扎了最大的一块递到凌川唯的唇边,轻声哄着她说:“姐姐,没事了。来吃苹果吧,好甜的。”
凌川唯垂头看着被递到嘴边的苹果块,哇的一声就嚎了出来,哭得抽抽搭搭地说:“你当初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凌川凉也:“……”姐姐现在随时被戳泪点,怎么办。
凌川真炎也考上了雄英,现在正读高三。
他原本也要跟老师请假的,是凌川唯让他放学了再来,顺便把她熬在家里的鱼肉粥带到医院。
凌川真炎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凌川爱。
凌川爱虽然快有三年没见凌川凉也,但她的记忆中一直有对方的存在。她连床头都放着凌川凉也的照片,就怕自己忘记这个哥哥。
凌川凉也靠坐在床头,摸了摸凌川爱凑过来的小脑袋。
一家人总算是再次凑齐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待在一起了,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洋溢着笑容。
艾斯寇德站在病房门外,隔着一扇玻璃看着里面的儿女们却没敢进去,生怕打扰到眼前这和谐的一幕。
还是凌川爱发现了他,甜甜地对他喊了一声:“爸爸——”
凌川爱在家里是个特殊的存在。
她在四岁时展露了冰与火的复合个性,却没有像凌川凉也那样被严格的训练,艾斯寇德也没有到处炫耀自己有了混合个性的女儿。
因为她赶上了一个特殊的时间点。
那时艾斯寇德因为凌川奈奈子的事幡然醒悟,对家庭存在愧疚,所以在尽全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艾斯寇德开始尝试关心家人,但无论是凌川唯还是凌川真炎都有些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只有小小的凌川爱因为还很懵懂,接受了他。
在凌川爱的印象里,父亲并不是板着脸的冷漠存在。
她仅有的近六年记忆里,前三年父亲的形象很浅,后三年父亲对她十分温柔,是人们认为的好爸爸形象。
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公主,现在也是。她无忧无虑地成长着,想做什么家里人都支持她。
凌川爱基本没有经历过哥哥姐姐所承受的一切,所以对父亲的转变接受良好。她现在对凌川家来说,是调和剂一样的存在。
有她在,凌川唯和凌川真炎都会收敛一些,不会对艾斯寇德摆冷脸,但还是很少有交流。
听到凌川爱叫他,艾斯寇德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略微下垂着,没有直视凌川凉也的眼睛,身形高挑的大男人此时显得有些局促,他说道:“凉也,你醒了。”
凌川凉也没有说话。
凌川唯和凌川真炎也没有要应声的意思,他们各干各的,一个继续削着苹果,一个把鱼肉粥从保温盒里拿出来。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凌川爱小跑了几步扑到了艾斯寇德的腿上,她的小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听起来俏皮又可爱。
她眨着那对金灿灿的大眼睛望着艾斯寇德,用小萝莉软软的嗓音说着:“爸爸,哥哥刚醒,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要少说话。”
不管怎么样、出于什么目的,凌川爱的话缓和了几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艾斯寇德弯腰把凌川爱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他对着靠坐着病床的凌川凉也说:“凉也,你好好休息,之后有什么事爸爸来处理就好。”
“然后……”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半天才又憋出来一句,“我先带着小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