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整个身体都在发烫,身上的鳞片簌簌的往下掉。谢一剑将他搬到深山的寒潭中,一进入寒潭,祁天这条龙,就如鱼得水,很快游到了潭底,淹没整个躯体。寒潭里的水原本冰凉无比,在他进入后,却像温泉一般,咕噜咕噜冒热泡。

谢一剑俯身一摸,寒潭起码有五十度了。

这条龙……不会真有事吧!

谢一剑在寒潭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一个挺拔的男子,从水里缓缓向他走来。等揉揉眼,想看清楚点,那男子倏地变成一条小龙,飞到他怀里,钻进衣裳中。

谢一剑:“你修成人形了?”

祁天调整下位置,很奇怪的嗯了声。

“那怎么不以人形现身?”

祁天抬头望着他,顿了好一下,支支吾吾:“我,我没衣裳,等回了寺院再变吧。”

不过等真的回了寺庙,他还是不愿意变成人形。谢一剑体贴的为他找来一套衣裳,他怎么也不愿意穿。

“怎么了?别别扭扭的,难不成?化成了条小母龙。”谢一剑故意打趣他。

祁天虎着脸却根本不接招。

谢一剑苦恼,不知道这小龙在想什么:“我刚好接了个工作,过几天下山去t省,t省可是海滨城市,你不想去?海鲜诶!到时候人类那么多,你想吃点东西也不方便吧,这次刚好化形成功了,可以放开肚皮吃个痛快。”

谢一剑弹下小龙的脑门:“去不去?”

大概是美食的诱惑过于巨大,祁天想半天,屈服:“那你出去,我,我先试试这衣裳。”

“嘿,你这还跟大姑娘一样害臊!”嘴里揶揄归揶揄,谢一剑还是尊重他的,将门掩上。

生怕门外的人偷看,祁天又自己放了层防护罩,才一个掐诀,变了身。

望着自己精壮、矫健的身姿,他愁眉不展,因为整个胸口划拉了一大片发红的藓状伤口,像是未发育好的鳞片。

再虬结的肌肉也改变不掉丑陋的皮肤,拎起衣服,祁天很快穿上,看都不想看,更别说让谢一剑瞧见了,要是嫌弃自己怎么办?

那妖精本来就对好看的人青睐有加,在罗家小院,遇到长得稍微好看点的人类,他都愿意放花香吸引人家过来采摘。他不敢想象,要是被他瞧见自己这副鬼模样……

不要!一定不要!

祁天暗暗发誓。

·

几天后,谢一剑带着祁天来到t省,按着那日算命妇人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她家的位置。

妇人夫家姓张,改革开放的这两年,家里也做起了小生意,生活水平不错。除了十几年前走丢的儿子,家里没什么糟心的事。

“就是这家道观,我雇了手守着,不过最近我儿子一直没出门。”妇人的丈夫——张老板,带着两人来到了青云观。

谢一剑:“确定是您儿子了吗?”

“确不确定的,做父母的心里头怎么可能没数呢?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就是不认我们!”

谢一剑安慰了两句:“您放心,会给您查清楚的。”

“谢谢大师,为了我家的事千里迢迢来t省,真是心里过里不去。等这事了结,定要给两位师父包个红包的。”

谢一剑也不拒绝,张老板家里有这财力,他跑这趟除了带祁天这条小龙,满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欲外,顺便就是来挣钱的。

等人走了,谢一剑并未直接上门,而是拉着祁天在道观前的摊贩先吃了顿馄饨。

望着碗里零星飘着的几点小虾米,还有几丝紫菜,祁天深深的怀疑,小妖精不会就拿这敷衍自己吧?

“这就是你说的海鲜?”

“嘿嘿,你别着急吗?等干完这单生意,领了钱,带你上那大饭馆吃龙虾、鲍鱼!”

祁天嘴角翘着,想笑,却又不想让这人察觉,只淡淡说了句:“算你有心。”

两人吃完馄饨,学着进观的信徒,买了两把香。进去前,谢一剑还施了个幻术,不叫人看见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毕竟道士、和尚两家人啊,哪有和尚进道观的道理。

入乡随俗,拜了三清,谢一剑与祁天就行动开了,按着张老板给的消息,很快摸索到他儿子的房间。

两人隐了身,潜了进去。

房间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放置的东西也规整,并不杂乱,完全符合修道之人的习惯。

祁天抽动鼻子,四处嗅闻。

谢一剑边翻着抽屉边道:“你又不是狗,嗅什么嗅!”

祁天不理他,来到床上,掀开整理完好的被子,拿起枕头仔细嗅闻。

“我总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另一边的谢一剑也有收获,拎着一打相片:“呦,还真是狗鼻子!刚刚那碗海鲜没白吃!”

谢一剑翻开相片:“瞧瞧,是不是熟人!”

照片中,正是害死谢一剑老爹——那棵千年老梨树的妖道,妖道站在道观的牌匾前,身形已然苍老,那双眼却仍透着股凶煞之味。身后还站着一青年道士,青年道士样貌虽然不错,眼神却有些痴呆。

谢一剑磨蹭了两下,疑惑。

祁天走过来,看眼,指着相片中的年轻人:“这应是他徒弟,我被禁古井时,妖道身后跟着的就是他。”

谢一剑点头,往后翻了翻,再没有妖道的相片。照片中的青年人应是接了妖道的位置,之后的相片都是他的。也有道观里的集体照,他都站在第一位,从年轻到苍老。

直到最后几张,他领着另一个小道童出现在照片中,小道童从年少到成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那么一张相片。甚至最后一张,是他站在道观门前的单人照。

谢一剑:“那妇人说的不错,还真是她家的孩子。”

祁天:“本还以为那妖道法术厉害,与一般人类不同,能活几百年,看着样子怕是早就作古。”

谢一剑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之前系统给的任务是替老梨树手刃仇敌,这妖道就不可能死的这么简单。

“我们要找人再问问才行!”收了相册,谢一剑和祁天很快从屋子里消失。

·

找遍了整个道观,两人也没发现妇人的儿子,只好从道观里挑了个年纪最大的,怎奈那老道士耳背的厉害,三个人指手画脚、啊啊呜呜半天,也没说个明白。

谢一剑只能又抓了个七十出头的老道士,这下可弄清楚了点东西。

“说!这人是谁?”指着妖道的相片谢一剑发问。

老道士两眼发直,已经被他完全迷惑住了,能说的不能说的,什么都往外倒:“是,是无为真人,他是我道观第六任观主,是他四处筹措,在此地翻修了青云道观。他是道观里有大功德的修士。”

谢一剑轻哼,颇为不满老道士最后一句话。

继续指着无为妖道身后的青年人:“那这人呢?他又是谁?”

“他是,是无为真人的弟子——玄诚真人,无为真人羽化后,他接替了无为真人的位置,是我道观第七任观主。”

“那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道士呢?难不成是你们第八任观主!”祁天指着妇人的儿子,也问了句。

“是的,他是我道观第八任观主——凌霄真人。”

谢一剑:“年纪轻轻就上位,你们观里的人能服他?”

老道士迷迷糊糊:“青云观从创观之初,就是如此。观主在花甲之年来临前,就会在外寻一孩童,领回观中收养。收其为徒,悉心照料,待百年之后,承其之位。并且我观近几任观主更是慈悲为怀,收养的都是失智孩童,观主修为高深,为收养的孩童诊治,总能在羽化前让其恢复神智。”

听到这,谢一剑忽然想到妇人给的她儿子的八字,也就是凌霄真人的八字,那次掐算,这人明明就该在两年前身陨而亡。

他急迫的又问了句:“你口中的凌霄真人两年前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有!两年前玄诚真人辞世,凌霄真人恢复神智,接替了观主之位。”

一番问话,谢一剑至少清楚了三人的关系,他有些猜测却不敢最后确定。

从青云观出来后,谢一剑与祁天又守在道观前七天,愣是没等到凌霄道士。后来再次入观,抓了那日的老道士一番询问才知。凌霄一月前急匆匆出门云游,也未说明何时归来。

两边仔细核对了时间,正是妇人在街上遇到儿子之后,凌霄才匆匆出门的。

又等了一月,两人都清楚怕是这凌霄真人跑路了。

祁天站在观前很认真的问谢一剑:“这丢孩子的这家红包我们还能拿到吗?”

谢一剑……

“嗯,大概是不行了。”

“那说好的海鲜呢?”

“嘿嘿,乖,等下给你多点一碗馄饨怎样?绝对的味鲜、正宗。”

祁天……

“我不要!”

谢一剑查到了妖道的下落,与祁天也就留在了t省,再也未回法华寺,守着凌霄的老巢不怕他不回来。

——————

二十年后,t省火车站。

过往的路人总要瞄一眼花坛坐着的那两位,实在是两人太招眼。

一个穿着皮鞋、西服,有钱人打扮,却大大咧咧、毫不讲究的,跟一群拎着红蓝尼龙袋的进城务工人员挤在花坛角落。

一个高高壮壮,架着副大墨镜酷哥样,却捧着几个大肉包子,啃的香。

谢一剑:“嘿,给我来一口。”

平日里谁也不能从他口中夺食的祁天,大大方方将自己剩下的最后两个包子,塞一个到谢一剑口中。

嚼着人家递过来的肉包子,谢一剑还嫌弃人家:“怎么以前在长龙镇没发现你这么馋嘴?”

嚼着包子的祁天嗷一口……

认真的思考,大概是遗传吧。现在想想老妈为了点人间美食丢下自己也能理解,毕竟!

这么好吃的东西,撵我走都舍不得啊!

嗷呜,再一口,最后一个包子也被他干下去,擦擦嘴角的油腻:“那小子,什么时候才到啊!”

谢一剑:“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书喜怎么今年也五十了,你这么称呼合适吗?”

祁天嘀嘀咕咕小声辩驳:“那你还书喜、书喜的叫哦!”

祁天再问:“罗灵呢?不来接他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