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广叔的屋子,巴楚果然一眼见着躺在床上的老头,不敢相信人真就……
几步上前,李老实伸出手指,还没试探,躺着的人耷拉的眼皮子突然掀开,浑浊的眼珠子直溜溜瞪着人。
一窝人吓得够呛。
黄三关心则乱,口不择言:“广叔,你,你没死啊!”
老爷子脾性不好,满面的病容:“咳咳,你才死了!”
外面哐哐锵锵,应是秦婶回来了。
秦钰连忙跑出去见自己老娘,屋里巴楚小心翼翼的给人掖掖被角。
“这是怎么了?”
广叔倒是没力气再回他们话,闭上眼睛又睡了。
在秦婶那儿众人才得知了原委。一天下午突然暴雨,广叔担心后院的几盆花,冒雨搬了回来,哪知自己身子骨也不好,倒是淋雨闹了风寒。自己又抠抠搜搜不愿花钱买药,这病就这么拖下了。后来病重,秦婶想请个大夫回来给广叔看看,哪知他死活不愿意,僵持几天,才道原来镖局真的没钱了。巴楚走前留下的点银子,倒是叫广叔一个月前全捐给了隔壁小孩上学堂了。
广叔一辈子就悔恨自己当初阻拦儿子大山,没让他读书,反倒让他上军营丢了性命。老了后,对孩子读书特别看重,秦钰这个秀才也是在广叔的支持下考取的功名,不然就他母子娘早些年就饿死街头了。
秦婶叹气:“我也没法子,缸底都空了,就手上点米都是刚从隔壁淘换的。”
巴楚一摸老爷子的头,暗道不好:“三子,快跑一趟,把城西的何大夫请过来,快去快回。”
“好!我马上去。”
胡子花白的何大夫皱着眉诊脉,后又掀开广叔眼皮子凑近细看。谢一剑怕天黑,老大夫视力不好,看不清,端着油灯给人凑到眼前照明。
老大夫查看完,退到大堂里,朝巴楚缓缓摇头,轻声说了句:“给老爷子吃点好的吧,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了。”众人一听,都僵住了。黄三更是鼻涕、眼泪一下子全冒出来,哇哇大哭,又担心屋里的广叔听见,拼命的憋住。
送走大夫,巴楚迈着沉重的步伐进门。
老爷子醒了,谢一剑正给他喂热粥,是秦婶用新米刚熬的白粥。身后的油灯明晃晃的照着一躺一坐的背影,格外让人酸楚。
“广叔,你再多吃一口,吃完了,这病呀就好了。”谢一剑说一句喂一口。
“这人呢,就跟那花一样,要多晒太阳,明天我跟当家的他们把您抬出去,晒晒太阳病就好的快。”
“还有钱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给人花的,抠搜的省不下几两银子,千万别终了当了它的奴隶。”
老人一听最后这句,眉头生生皱成山峰,极不赞同,哼哧了好一下,挤出几个字:“你……你,你懂个屁,小娃娃……家的。”突然扫到桌上的油灯,颤着手想指着它,无奈抬不起来。
巴楚上前,像往日一样,沉声向他回覆这趟走镖的情况:“遇到了一伙山贼,被我们打跑了。后遇到了四王妃,四王妃是秋盟主的妹妹,我们就跟着她一路去了碧落山庄,秋盟主没死,我们的镖也算安全抵达了碧落山庄。后续的四十两镖利,秋桐也给我们了。这趟押镖很成功。”
广叔虽说已经烧糊涂了,却还支着脑袋听,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一样,等巴楚说完了,突然瞪着眼,一把握住他的手:“棺……棺材呢?”
巴楚反握住广叔的枯树枝一样,满是风霜的手:“在呢,好好的在院里,还没卸下,等下就给你抬进来。”
老爷子满意,嘴里有气无力地嘟囔着:“还好……还好,老家伙还在。”
谢一剑给广叔喂了两天的粥,眼见着他精气神一天比一天衰退。
一天傍晚,广叔突然回光返照,叫齐了人,在床前挨个的告诫。
“三,三子你要听话,一天天的别闹。”
“老李,我先走一步,你别担心,巴,巴楚答应我了,会给我俩摔盆的。”
“小钰子,好,好好考,给你娘长脸。”
众人围着床前一圈,面色悲戚。眼瞅着天色更暗了,谢一剑悄悄跑外面,又拿了一盏油灯进了屋。
老爷子进气没有出气多,却还强撑着:“巴,巴楚,以后娶了媳妇要疼,可是家也是要当的,不能一味的听媳妇的,要节俭。”话刚说完,老爷子注意到谢一剑的所作所为,面色僵硬,眼瞪着直溜溜的。巴楚转过头,会意,跑过去,把其中一盏灯芯掐灭。
广叔一口气这才放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