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高老板家的哑巴儿子就跑了进来,蓑衣上落雨直流成水线,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的。对着高老板比划着什么,高老板点点头。看的冯水仙直摇头,这么一对沉默的父子,家中不得安静的跟坟地一样么,忽然就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高老板果然是消暑圣品。
从衣袖中掏出钱袋留下酒资,高老板虽然不常来,却是酒客当中最好相与的,从不赊账不说,连讨价还价也没有过。不出所料,比酒钱多了不少。冯水仙赶紧回身又从柜台上取了一包五香蚕豆塞给了哑巴,“拿着,没事吃着玩。”
哑巴满脸憨厚,的给了冯水仙一个腼腆的笑,嘴里牙齿整齐洁白,就差没闪光了。
高老板看了哑巴一眼,“还不谢谢婶子。”哑巴依言揖了一揖
冯水仙满脸黑线,王家的几个孩子还小,叫自己婶子可以接受,哑巴可是比小正太年纪还大的。赶紧客气道:“谢什么,高老板每次都来照顾我生意,我这还么谢过你。对了,您也要注意身体啊,昨天半夜我起来,见您铺子里还亮着灯呢。”
高老板身形一顿,有些发青的面色忽然变了变,“都是大家照顾,何足挂齿。冯老板,我听说,小侯爷可是经常光顾您这里的。”极少见的,高老板竟然会说八卦。
冯水仙一窘:“哎呦说什么经常啊,以前那次您是知道的,多亏了小侯爷出手相救,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侯爷宽厚,看我个寡妇不容易,所以会偶尔派人帮衬一下。”想不到寡言少语的高老板都知道小侯爷来这,外面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子,哎呦这样自己以后可怎么好嫁人,回头要赶紧找个媒婆问问才行。
高老板了然一笑,领着哑巴儿子回店里去了。冯水仙总觉得,自己每天睡到自然醒,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经营酒馆的日子,恐怕要离自己远去了。
莹霜姑娘悠悠转醒,入目是素雅半透的帘帐。一个清秀小丫鬟守着自己,不似青楼上胭脂气那么浓,规规矩矩的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润唇。想要动一动,脖颈上伤口就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小丫鬟施礼出去,莹霜姑娘只觉得浑身都酸痛无力,自己,现在在哪里呢?记忆中被人押进青楼,其中一个浓妆艳抹面貌狰狞的鸨娘,逞着威风训斥自己。说什么,既然已经到了青楼,就不要再摆大小姐的架子,好好守着规矩才能少吃苦头。年纪也不小了,老实接客还能过些安稳日子,如若不然,吃了苦头可是自找的。楼中不少姑娘开始也是烈性的,后来还不是要劈开了腿给人糟蹋。那粗俗尖锐的话是莹霜闻所未闻的,一时间几乎呆了。
杜莹霜心中满是羞恼厌恶,本是安心在府中待嫁,怎料泼天大祸就突然落入家中。尤记当日父亲回府,面色难看的好像抽去了魂魄一样。他推说只是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自己,要安排去城外庄子里散心。杜莹霜本能的觉得父亲有事相瞒,像往日撒娇一样不停追问,爹爹却忽然发怒打了自己,那是有生以来爹爹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凶,杜莹霜几乎不敢相信,温文尔雅的爹爹会出手。
而后在庄子里也气闷了好久,可随着时间推移,胸中的气愤却转为担心。身边的仆人目光也躲躲闪闪的,仿佛印证着心中的猜测。终于在老嬷嬷嘴里套出话来,原来自己的爹爹,竟然是被人陷害,要替众人顶罪入狱了么?
想要去探看,却被嬷嬷家仆拼命阻挡,故作依旧和爹爹置气的模样,才终于独自偷跑了出来。进得城中,却在百姓口中得知了爹爹即将问斩,气血冲涌到脑中几乎昏厥过去,那么一心宠爱着自己的爹爹,正直斯文的爹爹,怎么会是贪腐案的主犯。
不管不顾的冲到法场,正看到自己爹爹跪在法场当中,散乱头发全失了往日模样,而后的哭诉,已经记不清楚了,眼中只余下一片鲜红鲜红的血腥。再清醒过来,便被人压到了这肮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