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拉着公孙夫人进了内室,掩了房门,却又迟迟不再言语,显得极为局促踌躇。
公孙夫人虽是满头雾水,却也没出言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过得小半晌,裴夫人才是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妹子,我与你说实话,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贤王府的翁主岂是我家那小子能高攀得起的?”
“呀!”
公孙夫人着实惊到了,忙是警醒道:“裴家嫂子莫不是想推拒这门亲事吧?这可是太上皇下旨赐婚啊,别说抗旨拒婚,单是你适才这话传扬出去,怕都要招来大祸的!”
与自幼贫寒的裴夫人不同,她昔年是出身匈奴大贵族的,见识可不少,懂得“主君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的道理。
抗旨拒婚?
无异于往太上皇脸上甩耳光,往死了作啊!
裴夫人也急了:“休得胡说,我岂会如此不识好歹,天家能看上我家那没出息的臭小子,我自是欢喜的,只怕委屈了那翁主。”
公孙夫人疑惑道:“此话怎讲?你裴府又不缺钱财,不是在田氏商团和永和商团都有些许份子么,虽谈不上日进斗金,但也不至短吃少喝,委屈了儿媳妇吧?”
“吃喝倒是不愁,愁的是宅子,总不能让翁主住到北阙闾里来啊!”
裴夫人抬手扶额,无奈道。
公孙夫人仍是不解:“你翁主儿媳妇在北阙甲第还能没处宅院?”
裴夫人两眼圆瞪,仿似看到了没开化的猴子般,若非晓得她没甚么讥讽意味,怕都忍不住要往她脸上啐唾沫:“我家虎子是娶媳妇,不是入赘,还能住媳妇宅子,用媳妇的嫁妆?”
汉人的婚嫁规矩远比匈奴多,寒门庶户在迫于生计时,或许会典当或变卖媳妇的嫁妆,然但凡家有余赀,婆家是绝不会动媳妇嫁妆的,盖因那是媳妇的私产,尤是大汉民风开放,夫妻和离之事并不鲜见,和离之后,妻子昔年带来的嫁妆都能尽数带走,婆家若刻意贪墨,可将之告到官府。
寻常百姓家尚且如此,世家大族就更是在意这规矩。
裴府好歹出了个亲王妃裴澹,裴父亦得了爵位,裴虎也靠浴血奋战得为骑营军候,虽不是底蕴深厚的名门高第,好歹也是勋贵之家了,不要脸面的么?
裴夫人宁可活活饿死,都不会动儿媳妇半点嫁妆,更遑论让没过门的儿媳妇出宅子置办婚房。
若真如此,她下半辈子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公孙夫人却是撇撇嘴,心道昔年你闺女嫁入常山王府时,你除却聘礼,可也收了不少田宅,现下这裴府大院可不就是常山王送的么?
汉人就是矫情,“卖”了闺女,却不舍用儿媳妇的嫁妆,尝闻女儿是赔钱货,可照此看来,女儿出嫁赚大了,儿子娶媳妇却要赔掉棺材本。
当然,公孙夫人只是心下吐槽,没甚么恶意,更没蠢到说出口,否则怕是要被裴夫人扫地出门,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就去伢行,问问能否在北阙甲第买间宅院好了。”
“诶,你倒说得轻省,我已让侄儿王富贵去托了人,然北阙甲第的宅院有钱也难买,若非如此,那些豪商巨贾还会住这北阙闾里?”